青絲綰,女兒紅

小時候看動畫版的《梁山伯與祝英台》,至今不忘的,不是十八相送,也不是兩人同窗的那段恬淡回憶,而是刻骨銘心的動人情感。

不同於進口動畫的獨特風格,沒有過多的特效,只留下一份中國畫的況味。我能記住的,還有那抹荒涼的紅――英台在嫁給馬文才那天獨自梳妝的紅,銅鏡中的女子,在大紅喜服的映襯下顯得那樣蒼白無力。一個人綰青絲、描秀眉,然後鳳冠霞帔、大紅蓋頭。傳統婚禮,紅是紅火、喜慶、幸福。然而,那一抹紅,卻讓我感到特別的刺眼,紅得悲哀、沉痛、滴血。只因迎親路的盡頭,不是她要等待的那個人。

且不渲染那日天氣的隱晦,也不道迎親場面的盛大,只道那梁山伯墓室在電閃雷鳴中訇然中開那一瞬,素衣白裙的女子決絕躍下那一刻,兩隻蝴蝶飛過的地方開滿了鮮花,漫山遍野,花雨紛飛,像是一場歡送。梁山伯與祝英台,他們在天際相會,白衣勝雪,一如當年城外初見時的青澀時光。《化蝶》的鏇律長久地在人們心頭蕩漾。

人們像是把世間最美好最浪漫的東西都給了這對戀人,化蝶飛,這個世界未完的執念在蝴蝶脆弱的翅尖上重新開始。那縱身一躍的姿態是我對愛情最初的認知。

雖說愛情是生命永恆的主題,而今這種美麗的愛情,卻鮮有耳聞。但視愛情為兒戲的也大有人在。滿眼與我等同齡的少年,開玩笑似的交個朋友,談場戀愛,沾沾自喜地給青春交份答卷,其實根本不懂愛。電視上爛俗的偶像劇,或是那些速生速朽的速食愛情故事,同樣讓人避之唯恐不及。

紹興的花雕陳釀,還有個名字――女兒紅。傳說那個一心求子的裁縫,在妻子生了個女兒後,一氣之下將準備給兒子慶生的酒統統埋到了桂花樹下。十八年以後,女兒出嫁,才想起那些酒,誰知封口一啟,驚艷世人。相傳那酒中有酸甜苦辣鮮澀六味,像不像人生?在那以後,大凡女兒出生,家人就會為她備下醇酒,待出閣之時款待眾人。

現在,哪還有人花如此心思?但水流再急,光陰的河裡總會有些東西沉澱下來。我不願為世俗改容妝,角落裡的繡花鞋,即便不穿也要妥帖收藏;大紅的漆盒上描著金線牡丹,將浩蕩的日月鎖上;那些無關風月的詞令,用工整的小楷記在花箋上。待寒夜孤燈時,再念與冷月聽。用尾指勾著打個結,與這些舊物故夢相約百年,此生不棄,無茶無酒,就飲盡清風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