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人的文化底蘊中,山代表了數種迥然不同的人文符號。

“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是嚮往田園生活的人們喜愛山的真實寫照。山,在人們心中一直充滿著詩情畫意。宋代畫家郭熙對山作了一個很形象的概括:“春山淡冶而如笑,夏山蒼翠而如滴,秋山明淨而如妝,冬山慘澹而如睡。”山,無論是春夏秋冬,總然是美好的。青山如果加上綠水的點綴,便是遠離煩囂的另一處人間仙境。高山流水,如果伴有瑤琴知音,又該是怎樣一種賽似神仙的生活?因為山的魅力,消極避世者總期待“種得春風二頃田,遠離紅塵萬丈波”的生活,雖然只是純美的想像,但它卻承載者數千年無數名人墨客沉重的心靈寄託。

但是,山對於政治騷客卻是一種“行路難”的禁錮和羈絆。“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州路八千”。橫遭貶謫,山水重重,意味著政治前途的黯淡和施展抱負理想的落空。“一身去國六千里,萬死投荒十二年”。政治騷客對自己的政治前景和人生際遇不滿,萬重之山自然變成了鬱結和發泄的對象。青山,也變成了無數失意的政客埋骨他鄉的荒冢。晚唐著名宰相李德裕當國六年,可謂勳業卓著,後牛、李兩黨爭鬥,牛黨當權,李德裕被排擠,連遭貶黜,直至貶為崖州司戶。其詩句“青山似欲留人住,百匝千遭繞郡城”,正應驗了他的命運,崖州青山最終成為了他葬身之所。忠魂埋骨青山之中,可悲,可嘆!

而山對於山里人,卻是一個很神秘的名詞。神秘,是因為山里人對山本能的敬畏。山很深邃,山里人讀不懂。最直觀的,他們知道山裡有野獸,人類的力量無法抗拒;他們知道山很大,迷失山林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他們知道山很無私,賜予他們土地和食物。山里人畏懼山的力量,同時依賴山的恩賜,山里人甚至相信山裡有神仙,主宰著山里人世世代代的命運。山里人很俗,不懂山的美,俗到“終南陰嶺秀”和“窗含西嶺千秋雪”的美景對於他們只是虛設和浪費。山里人也不一定喜歡山,山路十八彎、山路的泥濘和山區的貧瘠讓他們困窘難堪。有的走出了大山,可是落葉歸根注定是他們的命運,山里人對山,冥冥之中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依戀。

山,讓有的人付與千年的深情卻可望不可即,讓有的人害怕被圍困而避之千里,又讓有的人因為畏懼和感恩而在寧靜中世代守望!山,你是一個很難定義的名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