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印象

沈老先生的一篇《邊城》,一下子將我們拉到了他的家鄉,那個有著吊腳樓、竹筏、小周的湘西水域。我似乎能呼吸到那充滿水汽的空氣,清新濕潤,人被籠罩其中,仿佛淨化了靈魂,脫離世俗,重獲了新生。一陣和風吹來,夾雜著幾分情竇初開的青澀與美妙,也帶來了這個悲喜難定的故事。

人性中最美好的東西——情感,在這個自然淳樸的邊城裡毫無修飾地展開了。那年端午,在河邊遇見了他或她,稚趣的言語,意外的邂逅,於是,一種不可言狀的情感便毫無防備地觸到了彼此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在那裡生了根發了芽,以致夜裡的歌聲也仿佛插上了翅膀,上了白塔,下了菜園,到了船上,又復飛竄過懸崖半腰,摘了一大把虎耳草。坐在那白日裡為強烈陽光曬熱的岩石上,我們和翠翠一起惆悵……

我想,大概也只有沈從文才能寫出如此宛若自然天成之作了吧。在外漂泊的生活,讓他看透人間冷暖,世態炎涼,更加激發了他對家鄉題材創作的靈感,於是卸去世事,脫下塵俗,便有了翠翠,有了爺爺,有了天保,儺送,有了由內而外散發的純善溫潤的人性之美。沒有外界的浮華和喧囂,邊城仿若一個世外桃源,質樸自然,又似一曲清麗哀怨的田園牧歌,優美純真。

曾經讀過一篇關於沈從文的趣聞,是回憶他第一次做教授時上第一堂課的窘態:一個堂堂的大學教授第一節課害羞地站在講台上十幾分鐘沒說話,又用十幾分鐘講完了原準備兩小時的課,更在黑板上寫下“這是我第一次上課,膽小所以……”的句子惹得學生哄堂大笑。讀了《邊城》,我才明白這原來只是他如水城一般質樸的真性情流露罷了。而世人將“國學大師”之稱贈予他,則又歸功於他那文弱的書生氣下隱藏著的剛毅。《邊城》中的翠翠沒有因為爺爺和儺送的離開而尋短見,她只是平靜而堅強的等了下去;天保也沒有因為催促已心屬儺送而頹廢或哭泣,因為他是一個男子漢,他選擇了下險灘,即使最後面對的是死亡,他也沒有退縮,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走的路。

一部作品,其實也是作者某一面的真實寫照,所以我堅信沈從文大師一定是位質樸、祥和、骨子裡透著一股剛毅的文學巨匠。

“這世界,或有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樓傑閣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臘小廟,選山地作基礎,用堅硬石頭堆起它,精緻結實勻稱,形體雖小而不纖巧是我的理想建築,這廟裡供奉的是‘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