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雞

我住在三樓。因為房子所處的地勢低,陽台對面的公路便高出了一截。公路下面是一塊小麥地。四周有些草叢和小樹林,春天一到,草青麥翠,樹綠花紅,養眼也養心。

每到放假,學生和同事們大多都回家了,校園裡很安靜。如果這時公路上沒有車輛經過,坐在陽台上看風景時,便有了新的景致。生活在公路上面的草叢裡的竹雞,先是一個探頭探腦,觀察四周的情況,當它斷定很安全時,便穿過公路,來到麥田裡覓食和玩耍。先是一兩隻,接著便是成群接隊。最多時,有20多隻。竹雞形體比斑鳩略大,羽毛褐中帶灰,有小小的冠子。我想它們一定是雞的近親。多數時間,它們只是安靜地在田間尋找吃的。有時單獨行動,有時許多只在一起。有時在空行里,有時也鑽到麥叢里,覓食時很專注的樣子,看著十分可愛。

它們也唱歌。但在鳥類,竹雞長得不怎么好看,歌喉也不甜潤,因此它們不算高明的歌手,也許是因為有“自知之明”,所以它們不像其他鳥,動不動就來上幾句。它們只是在天氣將要發生變化時,才一展歌喉。而且歌詞也因時而異。久晴將雨時,它們唱“打破罐”,而“罐”的“發音”不準,像咿呀學語的幼兒,聽起來成了“打破怪”。久雨將晴時,它們唱“老曬婆”。我想這竹雞也很風趣的,“罐子”打破了,自然水就潑出來了,就要下雨了。而太陽,在它們的眼裡,是有性別的,女的,是個“老曬婆”。

我有時正敲著鍵盤,忽然聽到竹雞唱歌,總要到陽台上來欣賞。開始,它們似乎很害羞,我一出來,它們就不唱了,全鑽到麥叢里去了,它們自然以為我看不到它們了。其實不然,陽台在高處,麥田在低處。它們縱是躲在麥叢里,對於我來說,也是“一覽無餘”。細看,它們中間,有的似乎很緊張,瑟縮著身子,一動不動。而有的仿佛只是隨大流,人家藏起來,它也跟著藏起來,但並沒有半點害怕的意思,依然在裡面做它的“小動作”,啄啄這個的頭,啄啄那個的尾,還時而朝陽台上望望,看那個打斷它們音樂會的傢伙走了沒有。很頑皮的樣子。這是一道用金錢也買不來的風景,我當然十分珍惜。只是靜靜地看,而不去驚動它們。久而久之,它們似乎明白了在高處站著的那個“另類”,其實很友好的,不會去傷害它們。後來,準確地說是今年春天,當它們唱歌,我到陽台上去聽時,它們竟擺出了“旁若無人”的架勢。你聽你的,我唱我的。每到這種時候,心裡總是無端生出幾分欣慰。

“斑四兩,竹半斤,錦雞十二兩不用稱。”這是我們這個地方流行的一句俗語。說的是這三種鳥身上有多少肉。自然是舊時“十六兩”制式的老秤了。住在山裡的人,無緣享用“海味”,但“山珍”對他們來說,只是“小菜一碟”了。在動物保護意識還沒有進入人們的大腦的時候。我也“享用”過它們。斑鳩、竹雞的肉鮮嫩淳美,勝過土雞的子雞。錦雞湯鮮美無比。

但現在,在我享受竹雞的歌聲這種人與自然和諧的音符時,壓根兒就沒有想過再在它們身上打什麼“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