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

當我穿梭在無數個燈火通明卻孤星淡淡的夜晚,我就無比懷念那年的夏夜。

不似城街的繁華,也沒有紅紅綠綠的燈火,靜靜的村落里,夜就是夜,黑就是黑,無需任何修飾。

儘管是炎炎夏日,沒有了空調刻意涼爽的造作,那裡的夜晚也本就無比清涼。自然的絲絲涼風吹進心中,又何止是轟鳴的機器流線生產的涼意可以比擬的?風裡有溫暖的土地清香,有拂過稻田時沙沙的聲音,還有拂過耳邊時的那一抹溫柔。僻鄉之地的清風反倒令人無比心醉。

夜色漸深,倦意襲來。母親驚喜的叫聲突然傳來,我迷迷糊糊睜開眼,只見門前已被灑滿了銀色的星光。走出屋子,原本眼前單一而濃烈的黑被鍍上了淡淡的銀灰。抬起頭,竟是滿眼令人驚訝的景色——斗大的星子鋪滿了整個黑色的天幕,繁星籠罩著銀白色的光輝,把黑與白的搭配發揮到了淋漓盡致的地步。無數的星星好像要掙破黑暗,肆意揮灑著光芒,點亮了沉睡的萬物。我哪裡看到過這樣大而亮的星星?它們隨意地散在天上,卻又包裹了整個世界,好像我踮起腳伸起手就能夠觸及。都說星是夜的眼睛,夜空用它閃爍而澄澈的眸子溫柔的注視著一切,眼中霧氣氤氳。

我從未見過這般景象,太過熟悉的城中夜色,早已不是夜的顏色。刺眼的燈光生生地讓我似乎處於二十四小時的白晝里。星空?那只是奢侈的幻想。即使有星,也只是寥落的幾顆,需要瞪大眼睛才能找到,而它們微弱的光早已被都市的燈火闌珊淹沒。

一葉小扇,一把涼椅,就足夠與靜靜的夏夜作伴。夜晚並不只是單調的靜,低低的蟬鳴就是最好的鏇律,但卻並不會讓人覺得聒噪不堪。當綿長的夜裡少了繁弦急管,只剩這一種純粹的聲音,整顆心都會平靜。這可貴的安靜流入內心,思緒也會隨夜的蔓延而無盡飄散。在這樣的夏夜裡,任何煩瑣而匆忙的東西都會離我遠去,只靜靜地仰頭凝望星空,就像在閱讀神寫下的文字,閱讀生命的美麗。康德說:世界上只有兩件東西最能深深地震撼我們的心靈,一件是我們心中崇高的道德法則;一件是我們頭頂上燦爛的星空。當我仰望它,它也低頭望著我,茫茫星海,而我又是多么渺小。此刻,我的心中只有敬畏。

車如水,馬如龍。再次回到匆匆的生活中,偶爾疲憊的某個夜晚,那個夏夜或許就是最能溫暖我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