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

盛夏,全家人外出旅遊,在一個風鈴店裡,我看到了一個老人。

他好像在本地很受歡迎,去他店裡的人本地人甚至比外地人還多。當地人都說他的風鈴不是商品,是藝術品,體現了自然的美。

他以前住在我們嵐鎮。

我的腦海里又出現了以前的場景。

那是一年初夏。

海的湛藍映襯著惺忪的天空,幾縷晨光發散出來,嵐鎮的清晨便開始了。在悶熱的夏天,這樣的清晨往往伴隨著貝殼碰撞的聲音,那是最原始的引起人心靈的共鳴的音樂。

人們喜歡風鈴,它可以將夏天不可多得的風無限誇張地擴大,將清涼的信息傳達給人們。這由貝殼和軟木組成的樂器,每年夏天都要承擔緩解悶熱的任務。

今年夏天又是來了,我在家裡煩躁起來,悶熱的天氣仿佛要壓碎人的每一根神經,我躺在床上、沙發上、地上,這種痛苦依然得不到緩解。我坐了起來,大聲叫道:“媽媽,我去買串風

鈴。”

嵐鎮的風鈴都是一個店提供的,店主是一個老人,身形因為長期坐著而顯得略微傴僂,手上皺紋盤桓,卻異常的穩。他每隔幾天清晨都要去沙灘挑揀貝殼,8點左右開門營業,順便製作風鈴。

我去的時候正是8點30分左右,風鈴店的門卻關著,上面掛著每隔幾天掛一次的牌子:外出採集貝殼,請在8點至20點前來購買。我不由得疑惑起來,已經過了30分鐘了,為何老人還沒有開門營業?找不到答案,只有忍著燥熱回家,決定下午再來一趟。

鐘錶上的指針仿佛被熱得幾乎實質了的空氣凝住,走得異常緩慢。

終於到了下午,吃過午飯,我又到了風鈴店。老人正坐在凳子上,專注地雕刻著貝殼,在他手下,原始形狀的貝殼上出現了細膩的花紋,自然與人的創造在他手中得到了完美融合,也許這就是風鈴的魅力所在吧。

“爺爺,怎么上午8點30分了還沒有開門?”我買下一串風鈴,隨口問道。老人怔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手上的雕刻刀卻沒停,依然在上下飛舞。他告訴我,因為嵐鎮人對風鈴的喜愛

,但這么多年來只有他一家風鈴店,有一個投資者發現了這裡可以任意奪取的市場,從外地買了幾台機器,以貝殼為原料,批量生產風鈴。早晨老人去撿貝殼時,發現沙灘上有很多投資者雇

來的撿貝殼的人,他年齡大了,爭不過那些人,自然費的時間長了些。

老人和我說著,眼鏡卻一直看著貝殼,臉上甚至每一道皺紋中都藏著對風鈴的喜愛。

“也許以後就幹不了了,唉,我畢竟年齡大了,爭不過那些年輕人。”老人最後這么說。

批量生產的風鈴很快開始了出售,店鋪就開在老人的風鈴店旁邊,盛大的開業儀式吸引了整個嵐鎮的人的目光,幾台機器一同啟動,生產效率極高。

老人依然慢悠悠地雕刻著貝殼,機器轟鳴的聲音掩蓋了雕刻刀飛舞的聲音。因為製作速度慢,老人的風鈴在往年往往是供不應求,但今年,在燥熱中更加沒有耐心的人們都轉去購買了批

量生產的風鈴。

是啊,貨多價廉,誰不喜歡呢?但誰又會把批量生產的風鈴的千篇一律的樣式和機械的線條與老人的風鈴相比呢?

終於,所有人放棄了老人的風鈴。我去買風鈴時,看到老人坐在凳子上,拿著菸斗,出神地望著自己的風鈴。

眼裡帶著些許失望。

我沒有停下腳步,走進了隔壁風鈴店,買下了批量生產的風鈴。

我突然有些內疚。

但這內疚很快被年輕的我遺忘了。

後來,老人搬走了,沒有人關注,也沒有人告訴我老人到底搬到哪去了,夏天再次來到,每一家都響起了統一的風鈴聲。

“怎么感覺風鈴沒有以前好聽了呢?”也許每個嵐鎮人都有過這樣的疑問。

但是誰會深究呢?人們再次沉浸在了風鈴盤鏇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