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森林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許我們從來不曾去過,但它一直在那裡,總會在那裡。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題記

part1交錯

“每一天,你都有機會和許多人擦肩而過,而你或者對他們一無所知,不過也許有一天他們會變成你的朋友或是知己。”

我叫荃,是遊走在這個城市裡的一個普通女孩子。生活對我而言,亦是一齣戲,我一個人溺在裡面苦樂悲傷。

早晨6:30的捷運站,一如往常的擁擠不堪。這是我每天都乘坐的捷運4號線,是城市裡最擁擠的線路。人群在站台上洶湧,我拖著背包置身其中,仿佛是一條溺水的游魚。長長的捷運4號線在眾人的期盼下,晃悠悠地進了站,我稍微活動一下僵硬的脖子,戴上耳機,隨著人流涌了進去。車廂里混合著菸草與汗液的味道,我靠在車窗上,疲倦地閉上眼睛。

我叫森,是這個城市裡一個平凡的高三生。每天重複地穿梭在石頭森林的陰影下,呼吸著城市裡混雜著汽油味的空氣。

一如往常,我擠上6:45捷運4號線。潮水似的人群,隨時會把人淹沒。我費了好大勁在一個角落裡站定,不經意地環顧四周。在我左前方有一個女生,長長的微卷的頭髮,象一把濕漉漉的水草,象牙白的皮膚,睫毛很長,穿著略顯凌亂的白棉布t恤,洗得發白的牛仔褲,和一雙看起來舊舊的球鞋。她閉著眼睛,戴著耳機,懨懨地靠在車窗上,表情很寂寥。這是我每天都會遇到的女生,總在我之前上車,好象是附近的f中的學生。

“前方是東園站,請下車的乘客做好準備。”我理了理衣服,準備下車。在我右邊有一個男生,斜靠在欄桿上,乾淨的面容,清爽的頭髮,呼吸中仿佛有一股淡淡的菊花香。他穿著格子襯衫,暗綠色粗布褲子,挎著單肩包,手裡捧著一本書安靜地讀著,仿佛這一切喧鬧都被隔絕。這是我每天都會遇到的男生,總在我之後上車,好象是附近d中的學生。

這個雨季里的南方城市,城市上空蔓延著潮濕陰冷。我夢遊般逆行在人流中,穿過灰色的斑馬線。f中的校門抬頭就可以望到,這是這裡最古老的一所重點高中,我匆匆走過坐滿早讀學生的林蔭道,踏上大理石台階,走進教室。

我穿過捷運站通道,再度回歸地面,陰鬱的天氣簡直讓人對一切失去希望。遠處的天邊,大塊鉛灰色的雲朵逼仄地籠罩了天空。路過f中時,我不禁抬頭看了一眼。穿著制服的學生們飛快地湧進校門,一樣的匆忙毫不遲疑。眺望著學校大樓尖頂,仿佛有一種眺望象牙塔的感覺。我剛想離去,身後傳來一個男聲:“森!”

我轉過身去,眼前是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臉龐。“森,真的是你啊你還記得我嗎我是大志啊。”我努力在腦海里拼湊零碎的記憶,卻始終記不起這個戴著厚厚的啤酒瓶底的人是誰。“這么健忘啊,我是你國中的同學。”我的記憶迅速被還原,大志是我國中的同班同學,也一直是我的競爭對手,可是我始終沒把這個看起來傻傻的書呆子放在眼裡。但是,在中考中,我的自負被考試失利徹底擊敗,大志上了這所最好的重點高中,而我卻混跡於一所普通的三流中學。我停止回憶,朝他淡淡一笑:“好久不見,我還有事,改天再聊。”說罷就想離開這尷尬的地方。大志也沒挽留,幽幽地說:“真想不到你會變成這樣啊,要不是當年……”我飛奔過繁華的街道,靠在天橋底下大口地喘氣。汗水順著面頰滑下來,我突然有一種暈眩的感覺。

part2花火

“原來歲月太長可以豐富,可以荒涼,能忘掉結果,未能忘記遇上。”

天陰暗了好久,終於下起雨來,我狼狽地回到公寓。電梯緩慢地升到12樓,我摸索著進屋打開電燈,桌子上放著母親的留言:“晚上我有應酬,不用等我。”我笑笑,這些年來,我早已習慣一個人的生活。從小父母經商,常年不在家,一年裡也難得見幾次。後來他們又分居,父親去了國外,在我的記憶里,父親是個溫和的人,他總是用他寬大溫暖的手撫摩我的頭,而他的面容卻甚為模糊,我只記得他摔門離去的背影。

雨水打擊著玻璃窗,水流沿著玻璃滑下來,形成一道道斑駁的軌跡。我換上白棉布睡衣,從冰櫃里取出冰水。冰水順著喉嚨滑下,很有質感,我用它刺激我脆弱的胃。小諾從房裡走出來,用它的身體蹭著我的小腿。小諾是一隻貓,可我更喜歡把它當成我的一部分。我凝視它純藍的眼眸,縱容它在我懷裡撒嬌。它也是和我一樣的寂寞,孤獨的血液從血管流到心房。我光著腳從木地板上走過去打開音響,暖暖的提琴聲頓時充斥整個房間。

我冒著雨一口氣從捷運站衝到家裡,母親在廚房裡燒晚飯,父親在客廳看報紙。我低著頭走過去:“爸,我回來了。”父親從報紙後伸出頭來,順手擰滅了手裡的煙:“回來啦,今天模擬考的成績出來沒”我小心翼翼地取出成績單,遞了過去。“啪”的一聲,父親放下報紙用力在桌上一拍:“這種分數,你還有臉回來見我!你這樣怎么考重點大學!”我慘笑,即使考了第一父親還是不會滿意的,在他眼裡,考不上重點大學就毫無前途可言。我嚅嚅地說:“爸,我想考音樂學院。”“什麼”父親憤怒地站起來,“別提你的什麼垃圾音樂,當年你要是不迷這個,早就考上重高了,現在你要去讀什麼音樂學院我告訴你,死了這條心吧,考不上大學別來見我!”我不語,默默走回房間裡。

雨下得似乎更猛烈了,我坐在書桌前,望著窗外密集的雨簾。推開桌上堆積如山的參考資料,我走到屋角的魚缸旁。“小黑啊,我要是象你這樣不必為讀書考試煩心,每天只要游來游去就好了。”我把手指貼在冰涼的魚缸壁上,看著它游過來,貼近我的指尖。這是魚缸里唯一的一條魚,有著長長的尾巴和黑色的鱗片。它只是一條普通的金魚,卻有著最頑強的生命力,別的魚一條接一條地死去了,而它雖然孤伶伶整日與水草為伴,卻活了最久。我又往魚缸里撒一些魚食,小黑慢慢的游上水面小口吃了起來。我心想,囚禁在魚缸里的魚始終是不幸福的,沒有自由連哭泣的權利都被剝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