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滅的繁華

我站在那片荒城廢墟前,看著尖利的風沙無情地湮沒著,稀薄了靈魂的浮華,心中突然有一些抽痛,我試圖尋找,瞳中落滿的蒼涼什麼都不能訴說,我在記憶中搜尋著。這兒曾經是一個日不落的國度,立於高山之巔的王是他子民永遠耀眼的驕陽。他或許俊美,但在他逼人的氣質面前不過是無關緊要的塵沙。在他建立起這個國度時就注定了他耀眼的一生,不,或許更早,在他不畏流血咬牙堅持的一場場惡戰中就已經注定了,但這卻也顯得無關緊要,燦爛的結果太過炫目了,充斥著血淚的過去竟也落得無人關注。 我本以為最少,最少王是不會忘記的,他踏過了那么多的屍體,染遍了鮮血的戰袍換下一件又一件,可他卻還是忘記了,是的,在他終於一統山河,看著肥沃的土地、訓練有素的士兵和他擁有的一切,視線最終落在簡陋的宮殿村舍,他皺眉,這種飽經戰事的容納所怎能承載得了民族多年沉澱的文化和高貴的靈魂?他一聲令下,要求重建! 我想他最後是有後悔的吧,不然也不會在垂垂老矣時一個人 坐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撫上那把跟他血戰數載的弓了。不,那已經不是弓了,那把與修羅伐斗過的弓早在被他鄭重地刻上精美花紋的第二天,就在打獵場上應聲而斷了,他一定後悔當年沒有注意隨他出生入死的老朋友用毀滅這種極端的方式帶給他的警告:他的民族如今也像那弓一樣了。不,弓斷了可以尋第二把,民族之魂溺亡在奢華酒肆之中時,這千百載的年華卻是不可逆的。 浮華和繁華,只一字之差,但卻是間隔了歷史不可逾越的長河。那種表面上的浮華只是自欺欺人玷污靈魂的毒藥,讓人戰慄著歡愉,微笑著毀滅,根本不會在馬不停蹄奔趕著的時光里留下什麼,卻只是蠶食著這沉澱的文化和高貴的靈魂,她像是惡毒的女主人,請你親吻她高貴的鞋面,匍匐著沉迷。 什麼才是不滅的繁華?那是屈原披髮河畔高聲吟唱的“舉世皆濁我獨清,眾人皆醉我獨醒”;那是李白花間一壺清酒,夢裡一掬清輝題下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那是杜甫在瑟瑟秋風中含淚長立滿心執著的“安得廣夏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那是浮華挑著眉勾起笑蠶食著的文化和靈魂,那在時光磨坊下千錘百鍊的文化和虛無間馥郁芳香的不屈之魂,這才是不滅的繁華,烈焰中越發香醇,洪水中越發閃亮,颶風中越發堅韌,風沙中越發清明,暗夜白霧掩不去光澤,真正的寶藏,不滅的繁華。 多少人微笑著毀滅這種永恆,多少人被罌粟絕世的花蕊迷惑,多少人輾轉陷入危險的浮華,早在出生之時,每個國家每個民族每個人就都擁有著這種不滅的繁華,只是多數的他們把這繁華遺落在浮華的泥淖里,繼而迷失了自己,那種由內而發的無可匹敵之勢,當真及不上繁瑣奢靡的浮華嗎? 似乎有沙子迷了眼,一滴滴淚水止不住滑下,落在曾經繁華的土地上,祭奠那些被蠶食了的靈魂,耳邊又響起塵沙尖利的嗚咽,它在請我們牢記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