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屬於城市

農民說,城市是糧食的入口。

民工說,村莊是人力的出口。

可佛說,城市只是一道傷口。人類在村落里流汗,在這裡流血。紅燈綠酒里溶解著惺血。

遠古

一個特別澄清的蒼穹,只有火把熱烈的顏色將它微微染紅。祖先們在冰冷的岩洞裡蜷縮著,互相取暖,互相依賴。當黎明的朝陽升起,他們又團結地奔跑,狩獵,又在烈日裡一起將黃土一層層地疊起,一個聚落一點一點地被祖先手中的黃土積成。精誠團結,讓人類文明在悠悠歷史長河裡啟航。

今朝

遠古的村落文明已經演變為城市文明,現代人依然在這塊土地上繁衍生存。但,人類文明之河在一個岔路口出現了分支。一支依然默默地向鄉村流淌,另一支卻向看似繁華的城市匆匆奔去。

蒸汽的力量讓城市有足夠的力氣跑在鄉村的前方,於是城市與奢華牽上了手,而鄉村屬於破落。

這個泥古不化的天空又落起酸溜溜的灰雨,打在平坦的公路上泛不起水泡。可,我卻看見一輛白色轎車飛速駛過,濺得一位掃街老人一身泥濘;看見兩個於城市街頭拾荒的婦女,各背著一隻大麻袋匆匆地跑,罐頭的碰擊聲是她們的心跳。我向她們奔跑的方向望了望,驚訝地發現在我能見的視野里,竟沒有一個能讓她們避雨的地方。沿路有的是參差不齊的廣告牌,或一堵冷冷的灰牆。這個城市沒有屋檐,我猛然發現,發現這個比我思考數學題想了半天卻毫無答案的沮喪更為沮喪。

曾經在看到某雜誌上看到過一篇有關屋檐的文章,記憶最深刻就只剩這么一句話了——我總覺的城市房子的屋檐那種最早用來棲息的用來遮風擋雨的概念已逐漸淡去,房子的屋檐下所承載的溫情正在被令人眼花繚亂的奢華一點一點地消解著。當時我不什麼理解它的內涵,此刻酸雨下躍動的一幕似乎讓我明白了什麼。

城市,只不過是一個奢侈的村落,這裡車水馬龍的街頭,充斥著城市特有的搖滾。音響里的人似乎永遠是那樣撕命地唱著,把世界唱得天荒地老。同一種聲音,作用在兩種人上是不同的效果。對城市人或者是“後城裡人”來說是一種磁力,而對於鄉里人則是一種斥力。從兩種效果上可以知道鄉里人和城裡人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在高樓林立的初始,廢墟般的曠地上迴蕩的是民工爽朗明麗的歡笑,烈日下的汗水似偌大的雨點夾雜這四處浮逸的灰塵墮落於殘碎的土地。但當大樓立起的那天,這裡就不再屬於他們,曾經留下的汗水漸漸被池酒林胾的浮華沖淡。於是,他們就離開了這裡,有回憶卻沒有留戀。被鋼筋劃破的傷口是這塊原本瘡痍滿目的廢墟成長的印痕,很深,口子也是出奇的碩大,但城裡人只會熱衷關注與眼前的宏圖華構,讚嘆它的瑰麗氣魄,往往遺忘了那個傷口——這是民工血汗淋洗的傑作。

城市似乎不屬於他們,城市裡的藍天對於他們來講是滿目的創傷。但為了生存,他們又不得不忍受城裡人對他們鄙視的目光。樸素與奢華本來就是一對水火不容的矛盾,他們,只能在黑色的帷幕背後偷望浮華。

城市裡人或者是“後城裡人”是厭惡死亡般地厭惡破舊,他們也崇拜上帝般崇拜時尚。但我以前一直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他們還要抽出個假日來游游古鎮古城什麼的,莫非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城裡人——“文明”繁華的身份。或許對他們來講只有“游”了古鎮古城,才符合城市級的生活標準。

破落對於窮人來講的確是一種苦澀,而對於城裡人來說反成為一種刺眼的炫耀。

於是佛說,人間是一場無奈的戲,人生則是一場無法自拔的遊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