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晚，當我從書桌里鑽出來時已過十一點。回家路上經過夜市，只見一片熱鬧繁華景象。街角燒烤攤格外受歡迎，地方雖小，可對我這種深夜歸家，飢腸轆轆的人而言可是誘惑十足。老闆熱情友善，獨特的配方吸引了很多人。
在等待外賣的過程中，一陣若有如無的熏人氣味引開了我的注意力，隨之一尋，可嚇了一跳。蓬亂的頭髮，從未理過的鬍子，一身從六十年代落荒逃來的服裝打扮。這個疑似乞丐的人皮膚炭黑，若不是那口焦黃的牙在黑夜裡格外惹眼，還真是不容易發現他。
那人徘徊在老闆為客人擺放的小桌椅旁，搜尋著食物殘渣。他拾起飯盒，一根又一根地檢查著有無殘留的食物。看到啤酒瓶時，雙眼更是放光，硬是要將空瓶子抖出幾滴酒來。
我猶豫著是否要向老闆揭發此人，畢竟燒烤店是小本生意，賺來的錢維持生計已是困難，怎經得起如此折騰？正在這時，流浪漢的行為令我震驚了。他走到老闆身邊，把空酒瓶整齊地排在箱子裡，又將空盤子小心翼翼地遞上前。老闆只是習慣性地接過來，倒掉垃圾。做完這一切，流浪漢才安靜地蹲在角落裡咀嚼他的戰利品。
原來，這是他們之間的交易。我很慚愧，對於這種單純而又完美的互利關係，我過了很久才明白過來。這之後，襲擊我的是一陣寒噤。我們忽略這種原始交易多久了？
在遙遠的從前，你有我需要的東西，我也有你需要的，於是我們交換。這就叫做交易。多么簡單，多么直白。回到現在，每一場交易的背後都隱藏著無數的問題：對方有社會地位嗎？對方與我有特殊關係嗎？對方曾做過哪些生意呢？於是造成了現代社會的複雜。我們抱怨社會太現實，自己卻又不得不深陷其中。
在這位老闆身上，我看到了簡單直接的美。作為社會底層的人，他自己也許還在為生活發愁，可他卻用智慧還原了一場原始的交易。創造一種共贏關係，方便了自己，幫助了弱者。他向我們證明了利益與善良絕不矛盾。因為有了社會，有了物質，人的幸福感才會不斷提升。我們追求物質，卻忘了物質存在的本身就是令我們幸福。一個人無論多卑微，都有辦法實現自己的善良。與之發生矛盾的不是利益，而是我們複雜的思想。我們用智慧擺脫了原始，卻也同時失去了單純。
夜色更濃了，我拿起外賣離開燒烤攤，回頭看見烤架上冒出興旺的煙霧，朦朧了兩個忙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