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展生命的路程

人生如賽跑,或許更像行程——“在有限的時間內看你跑了多少路程”。馮驥才之“路”得之,人生不求一路狂奔,但須一路兼程,延展“吾生須臾”的人生路程。

其實,“運動賽跑”與“人牛賽跑”是兩種不同的心境,前者欲快速,後者求豐富。前者更明了直接,後者卻往往難以言喻。固然,求速度不失其積極意義,然而在人生中只拿著一路飛奔的尺度去評價,難免心生急躁,如衝刺後的精疲力竭,落入迷惘與空洞。“路漫漫其修遠兮”,人生應以平和之心去求索路之豐富與充實。

因求索一生的長遠,心境平和及行路篤定堅實,走到人生的邊上。錢鍾書與楊絳老人的一生實為深遠,數歷浩劫,幾經流離,時間對錢楊二老有限更稀缺,然終因他們心中滿懷一份人生路程的求索之境,不騖於“賽跑的速度”,用漫漫時間刻出了《圍城》《管錐編》這樣的巨著,不慕於賽場邊上的喝彩與掌聲,用皓首窮經的經歷走出了其一生的長遠路程。靜思二老的人生賽跑,對人生之豐富的求尋不可謂一種避世,而應是智慧。試比時下衝出象牙塔的作家們,有多少人用快餐文學向利益的飛速快感獻媚,真正能靜心治學以求深遠之作的人太少了。錢楊式的人生,人生賽跑是行路,是耕耘,更是對生命真諦的信仰。在行程中求索,人生因放慢而充盈。

“路程”對於人生更有精神境界之味,堅於行駛拓展人生之路的人往往體悟深長,精神高尚。弘一法師圓寂前曾書下:“華枝春滿,天心月圓”,思及大師一生的數歷紅塵,由絢爛歸至平淡,這便是一條長遠的人生之路,然而這“路程”與其說是遭際,不如說是追求,對人生精神高地的追求。如大師一樣撣去時代加諸的塵埃,用一種肅穆莊嚴的態度去圓滿內在的精神修為,這樣的人生之途才可延展。生命短暫但精神求索卻令其漫長,由此觀之。人生的路程應是內心精神之路,而非是無知歡愉之路。

時下通病,多為“躁”字之謂。急躁、浮躁、心急氣躁,其實質多為運動式的賽跑,一心求快,或在欲望之中縱情色慾作“精神的路程”。眾生多不清醒,須知求速求快的是競技,求實求豐的是人生,聲色犬馬、酒池肉林,是物淖,是人生路程的死巷道。大道如前人之行,質樸無聲,洗盡鉛華。懷著對人生路程的求索,更是眾生蛻變於浮雜一生的不二之途。

或如紀伯倫之言:“大地在沉睡,我們仍在行路。”當去求索延展人生的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