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心底盛開一朵花

讓心底盛開一朵花

“記憶的梗上,誰不有兩三朵娉婷、披著情緒的花?” 林徽因的詩讓我的思緒縹緲起來。因為,我記憶的梗上,便搖曳著一朵旱蓮。

許是十一二歲的時候吧,一場大病突然就襲擊了我,一切都改變了。首先是被稱為“豆芽菜”的我,胃口更加刁鑽,臉色愈發臘黃,竟見不得半點油腥了。起初以為是感冒,後來肚子就疼得厲害,終於不能上學了,我躺到了西間的土炕上,一心一意地跟那苦痛鬥爭起來。

一向穩健的父親頓時緊張起來,黑著臉越來越頻繁地在我的視線里出沒,結果是一個瘦瘦高高的小伙子站到了我的面前。他一隻胳膊耷拉在胸前,乾癟的手指拿著一個明晃晃的傢伙,向我伸過來,我打了個激靈,一股神秘的冰涼的感覺立刻傳遍了全身,我似乎被嚇住了,一動都不動被那股冰冷僵在那裡。不知過了多久,終於那冰冷的玩意兒被拿走了,父親的眉頭卻似乎蹙得更緊了。

不知過了多久,瘦瘦高高的小伙子又來了,我驚恐地看著他在牆上懸掛起一個大玻璃瓶,慢悠悠的用乾枯的手指從包里掏出一個似乎比我的血管還要粗上好多的針頭,我絕望地閉緊了眼睛別過臉去。終於,一陣劇痛襲來,我立刻殺豬般的嚎叫了;可不幸的是竟沒刺中!再次瞄準,終於目標命中了。我茫然的看著那不知名的透明液體,從高懸的玻璃瓶中順著一根管子一滴一滴的落下,心裡慢慢鎮定下來。 接下來,每天要承受痛苦的又添了一種滋味。我的寂寞和恐懼卻在瘋長,我甚至害怕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心像在荒野中遊蕩……

就在我快陷入絕望的時候,父親端來了一盆花,小心地放在陽台上。銅錢大小的綠葉,錯落有致;高低挺立的花莖,疏疏朗朗,倒是別有一種情致。父親說,這叫旱蓮,等它花開了,你就可以去上學了。離開了水,長在花盆裡的也是蓮嗎?我疑惑地問父親。父親溫和的笑了笑,輕輕闔上房門,離開了。於是,我便日日滿舀了氺來澆灌著旱蓮,一定喜滋滋地把水汩汩的灌下去,看那花咕咚咕咚喝飽。可是旱蓮似乎並不領情,鋪展的葉子竟不久就打了卷,好像一個睏倦了的美人慢慢地合上眼睛,眼看就要萎縮成一團了!我急忙向父親詢問究竟,父親微眯著眼,緩緩的說,它是旱蓮,不要用水寵著,還是受點磕打好。我恍悟了,原來如此!世上竟有這樣的花!摸著了規律,我愈發細心地照看著旱蓮,那旱蓮的葉子眼看著越來越舒展,越來越寬大了,竟然在層層的綠葉中鼓出了一個尖尖的花苞,開出了一朵我平生見過的最美的花!綠綠的葉片間,昂然捧出一朵明黃,用了我畫太陽時最喜歡的顏色,花蕊處是幾抹赤霞,仿佛美人的頰紅,那樣鮮亮,那樣自信,那樣的無所顧忌地怒放著!我禁不住大聲招呼父親,父親一見那花,緊蹙的眉頭竟一下子如旱蓮的葉子一樣舒展開來;而母親,黃黃的臉上竟興奮得泛起了紅暈……我的病竟然神奇的慢慢好了。

那盆旱蓮,我養了許久。直到今夜,我仍能清晰地看到她搖曳的花瓣,流溢的輝光。唯願她長開不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