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那些暖暖的歲月散文

午飯後的光陰,清簡而散漫。我斜倚在沙發上,放下手中的書時,窗外的陽光正好,不急不燥。這溫度,恰如其分地,適合一隻小貓蜷在屋檐下,懶洋洋地舔著前爪,擺弄著尾巴。溫暖而慵懶的情緒,就這樣驀然划過心底。記憶,一下子就帶我回到兒時住的那條老街,回到了那些,暖暖的午後時光。

兒時住的街道叫米街,路鋪青石板,街道兩邊是一溜的瓦房,房子一層或兩層,牆體斑駁老舊。聽母親說過,這些房子都是土地改革時候分下的,房齡比她的年紀還大。一條街上的房子,格局基本一樣,與左鄰右舍共牆,共屋檐。屋檐下砌一張矮矮的石條凳,沒事的時候,鄰里們就坐在這石凳或門檻上,閒話家常。我家與右邊鄰居的那條石凳,也是我兒時學習的桌子。整個國小階段,我每天傍晚都會坐在那裡學習,作業多時,寫到天擦黑了,也不願意搬進家裡的燈下。

房子的門是木門,兩扇木板一根木栓,一把直條兩個牙齒的銅鑰匙。窗是木窗,窗欞是幾根橫木,晚上睡覺前,在裡面檔上幾塊木板,就算是把窗鎖上了。鄰里之間的陽台也是相通的。那樣的房子,比起現在住的不鏽鋼鳥籠,確實舒服很多。或許,因為那時的人心簡單,居所也就跟著簡單了吧?與現在相比,那樣敞開的陽台,簡單的木板,也未曾讓人缺失過安全感。

與我家一座房子之隔的人家,有兩個與我年齡相仿的小夥伴,我常在她們家玩耍。一到周末,各種遊戲各種玩法,不到家人叫喚是不會回家的。有時遇家人責罵“就知道玩,作業也不寫。”不敢堂而皇之地出去找樂子,便一早溜上樓,美其名曰“學習”,實際是另尋路徑。從陽台翻過兩道小矮牆,就是另一片天地了。到午飯或者晚飯時間,再悄悄翻回來。翻牆時沒少碰翻了隔壁矮牆上的花草,但是,從來沒有人因此責罵我。記得有次翻牆時,剛好隔壁芳嫂到陽台收衣服,我一慌,牆上的花盆碰倒在地,花盆碎了,花土灑了一地。芳嫂只著急地翻看我的手腳,一徑地問“受傷了沒?”我搖搖頭,還不忘央求“別告訴我媽”一溜就回了家。

每天午後時分,左邊鄰居的屋檐下,會準時響起“叮鈴鈴”的聲音,清脆而響亮,這是老人家召集夥伴的信號。聲音一起,奶奶們的歡樂時光就開始了。這些風雨不改,在午後響起的一曲笑聲與骰子的協奏,成了我兒時記憶里,不可或缺的一塊拼圖。它總是在某個時間,不經意地,突然閃現。奶奶們玩骰子,大多時候是沒有莊家的,大夥圍一圈,一人置上五毛或是一塊。每人抓一把,一圈輪下來,所得點數最高者贏。擲骰子的器具是一個大瓷碗,六顆骰子,一抓一放間,聲音清亮,心情就有喜有憂了。街口賣肉的大叔偶爾有賣不完的豬肉,他會跟老人家說說好話,以便宜點的價格賣給她們,大家湊份子把肉買下,然後贏者得肉。那時候物價低廉,一大份排骨或豬蹄也只需十來塊錢。奶奶手氣好的時候也贏,每次嬴肉,她總是特別高興,覺得占了大便宜。其實,那還不是一樣用自己的錢買的嗎?可是,這種玩樂,就成了那些年溫暖的生活享受。

夏日,午後時有雷陣雨。雨勢大時,大家會把家裡的桶或塑膠盆搬出來,放在屋檐前接雨水。雨一小,便響起了另一曲協奏。婦人把門前水泥板刷一刷,就是乾淨的洗衣板了。大家說雨是無根之水,洗衣服最是乾淨。水乾淨不乾淨的,我們不知道,我們只知道,雨一停,就能快樂地玩水了。大人洗衣服沒空管我們,只要一招呼,幾個小夥伴便在青石路上踩水玩,誰踩的水花高算誰贏。要么在屋檐下接水滴,小手掌掬起來,很有耐性地一滴滴接,接完了就往小夥伴的身上招呼。不夠樂,就直接用頭髮接雨滴。總之,不玩到大人責罵是絕不罷休的。

中師畢業前,父親把老房子賣了,在新開發的地方買了一套四層的樓房。搬走後幾年,我曾經再回去過米街,那時才發現,街道逼仄得很,只能容一輛小轎車通過。老房子也是陰暗潮濕,瓦片和牆體長滿了霉斑和青苔。街道兩邊的瓦房,已經有很多已經拆掉,建成了樓房。此時說起,距我搬離那條老街,已經近二十年。不知道我住過的那間老房子還在不在?再回去,還認識我的人也沒有幾個了吧?

時時想起那段時光,總覺得那時、那地,極是快樂,鄰里之間也親熱得像一家人。今天誰家做了香噴噴的南瓜飯,明天誰家又包了餃子,半條街的孩子都能吃上。或許大人間也會偶爾有摩擦,可是,在孩子的眼裡,有的只是簡單和快樂。那些跑著跳著的小夥伴的身影早已走遠,那條老街也已變樣,那些老房子或已不在。但是,記憶里那些甜甜暖暖的快樂時光從不曾走遠,也不會變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