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在河邊一方青石上練字,背後有人輕叫:真美!
我轉過身,身後站著個細腰女子。
“不好,寫得不好。”我自嘲自貶。她抬抬手,示意我繼續寫。
五月過去,進入六月,該換字帖,該臨摹歐陽詢的《九成宮醴泉銘》。——但我沒有換,依舊手執王羲之的《蘭亭序》。
我不換帖,有不換的心裡:細腰女天天來,天天不時叫好,我若換帖,恐出字難看,令她失望。
“程大哥,明早我不來了。”六月中旬,細腰女望著一河流水,對我說:她到這,是推銷冬春服裝的,現在夏季了,廠里召她回蘇州。
我問她:今冬還來么?
她說:拿不準。
我說:謝謝你天天來看我練字。
她說:閒著也閒著,早上出來看你寫字,權當散步。
我問她:是否很愛書法?
她搖搖頭,說:“你寫字的姿式很美。我學過捏泥人,可惜,沒學成……”
細腰女走了,我依舊天天去河邊,在大青石上寫字;字帖換了,換了歐陽詢的。
歐字嚴整平正,嚴整平正的歐字,將我的心,推向靜寂:細腰女喜歡我寫字的姿式,我給她的,是不上藝術的書法,彼此所思所想,均不在一條道上,因沒有爾虞我詐,她走進我的心,讓我記住了她:在煙雨濛濛的江南,有一個叫“萍”的女子,喜歡泥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