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空短篇小小說

今天的咖啡店很冷清啊。中午的天氣那么好,雖說是秋天了,但也暖洋洋的。這種天氣不是應該喝下午茶小酣一會兒么?那位小姐今天也沒來呢,明明一個星期以前每天都會來的,可是這些天卻怎么也看不見了,那個特意留出來的位置也會覺得寂寞吧?坐在牆角的那個男人看了下表,又看了下窗子外面。那個笑眯眯的店員記得,這個男人今天是中午兩點來的,昨天的話,好像是下午三點來的,前天是下午四點……也許明天他會一點鐘就來也說不定,他在等什麼呢?果然是在等那位小姐啊。

過了一會兒,店員拿了一個小盤子放上蛋糕和一副刀叉,端到那個男人的面前,依舊眯著眼睛,輕輕地說:“感謝您的光臨,這塊蛋糕是附送給你的,以後也請常來。”那個男人接過蛋糕微笑著點頭示意,隨後便把盤子放在桌子上卻也不去看,繼續看著窗子上的一片天空。他到底在想什麼呢?真的很讓人好奇啊。店員回到了櫃檯後屬於他的位置,繼續擦著一枚精緻的小茶杯。

那個男人終於眨了下眼睛,似乎努力將自己的思緒收回,他看著面前的這塊蛋糕,右手拿起小刀切下蛋糕的一個角,左手用叉子送進嘴裡。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甜美么?反正從他臉上什麼都看不出來。

後來,他的目光轉到了店裡的另一個角落,這個角落裡有一架鋼琴,上面蓋著一塊明黃色鑲邊的紅布,看起來很厚實,有些許灰,可能放了一段時間了,他愣了一會兒便起身,左手將他的大衣擔在手腕上,他走到了櫃檯前問店員,“感謝款待,請問我可以使用一下店裡的鋼琴么?”店員眯著眼睛定點了點頭,笑著說:“當然,先生,那架老鋼琴自從幾個月前琴師離開之後,便再也沒有人彈過,您喜歡喜歡的話就去試試看吧。”那個男人頓了一下,將大衣放回之前坐的位置,然後走到鋼琴的面前,略微惋惜的揭去鋼琴上面的布,這架鋼琴黑色的漆很漂亮,散發出來的光彩如此柔和,也幸好上並沒有灰,他把鋼琴打開,輕輕的撫摸每一個按鍵,從低音到高音,眼裡溢出了奇怪的感情。他坐了下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眼神逐漸堅定,找準了位置,將左手放了上去,然後是右手,很安靜一點也不起眼……

突然間,左手下沉,發出了“當”的一聲,這架鋼琴發出的聲音,是孤單了數個月之後的第一個嘆息,隨後左手開始跳動,輕快,簡明。發出一串“叮”的聲音,由遠而近,從虛幻到真實,聽起來,就像是一閃而過的火花,雖然短暫,但是已經成就了一個輝煌的瞬間。店裡的幾個客人很詫異,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了這裡,連同那個總是笑眯眯的店員也是。在他們明白髮生了什麼之前,下一個音符已經跟上來了,之後是下一個,下一個。沒人聽過這首曲子,給他們的感覺就好像,從自己面前到鋼琴的距離開始無限延長,天空和風從窗子蔓延進來,鋪滿了這個不大的店,很舒服,很安寧。有一段沉穩的鏇律和另一段輕快的鏇律,一邊慢悠悠的,而另一邊上下翻飛,而距離卻怎么樣都不會拉大,相互追逐,相互交織,如同從那個男人雙手掙脫的兩隻蝴蝶,交織在這片天空中。

隨後,琴聲漸漸變得急切起來,兩隻蝴蝶也越飛越快,空氣開始流動,快開始起風了,明鏡的天空從遠方開始生出片片白雲,一轉眼便到了面前,在你看清他之前又去了另一個遠方,那些雲在大地上留下了斑斕的色彩,色彩間開始出現一些綠芽,之後是草地,和五色斑斕的花朵。那個男人的左手食指,無名指和小指,右手的食指中指同時重重的落下,如同一枚大石落入荷塘之中激起了千層波浪,掀起漫天的嫩綠色的莖葉和數不清亦紅亦白的花瓣,而他眼前的樂譜也飛快地翻動起來,因為風的原因,突然一張紙被扯了下來,緊接著下一張,在到達臨界點之後,它們終於像一行出水的白鷺,刷刷地掠過他的耳後。帶起了他的領帶。

琴聲停了。戛然而止,天空突然消失了,而鋼琴也擺在不遠的地方。那個那男人將放凳子回去,之後用之前的布將鋼琴小心蓋好,微笑著看了下呆呆的客人們,那些客人們本想為他鼓掌,可是卻沒有人鼓掌,他們還不適突應然回到這個小小的咖啡店。那個男人回到座位,拿起了自己的大衣,走到門口從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帽子帶好,將手放到門把上,準備離開這個咖啡店。

與此同時,在門的另一邊,另一隻手也剛剛放在門把上,那隻手的主人……啊,是那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