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靜靜地躺在那兒,碧綠的深蘚紮根在它斑駁的青石板縫間,隱隱約約,有陽光的味道。濕潤的水汽瀰漫在晨霧中,清脆地,井水發出鳴響。一天又開始了。

蘇城革新後,在城內很少見有這樣的老井,只有鄉下或寺堂才能看見。像它,是我偶然環遊太湖時發現的寶藏。

它的確是寶藏。鄉人也說不清它的年齡、來歷,只道是歷史悠長。它靜默在水鄉的一角,千年來無私地為鄉人們奉獻它的血液。

古物就有古物特有的氣味。低頭俯視,井深幽而綿長,濕亮的井壁、洗刷光淨的苔痕、深青色的石牆,以及那清澈的井水。我看見我的臉在井水蕩漾的影子,儘管是夏天,也倍感清涼。有個熱情的老太太打了半桶水上來讓我們沖洗下雙手。我感受著那冰涼的井水滑過手上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都張大了嘴巴貪婪地吮吸著這一份清涼。暑意漸褪,這便是井水,給予萬物生機的水的神奇!

懷著虔誠的敬意,我摸了摸它並不光滑的外壁,有小小凹陷的洞,裡面卻又開出了點點的白花,它們相互依偎著,浸透井水的根莖卻嫩綠可愛。

老一輩的水鄉人幾乎家家都有一口井。在那個年代,井不僅是獲取水的基本途徑,也是生活的好助手。炎炎夏日,他們用籃子裝上水果送到井中,待水果吸收了井水和井中冰冷空氣的浸潤之後,它們會更加香脆甜美。在那個沒有冰櫃等電器的時代,井無疑是最好的消暑神器。

井,它們並不美觀,矮矮粗粗的,如同被鋸掉只剩下小半截的樹根。它們渺小又可憐,似乎在嘆息自己在如今已用處不大了。但它們卻是人類文明的見證。神聖的井水啊,感謝你千年來的慷慨奉獻!水鄉的人們將永遠把你記憶!

恍惚間,我似乎看見,在清晨的霧氣中,年邁的老人在井邊彎腰打水,一會兒,那小桶便顫顫顛顛地從井口探出了頭。老人小心地將它提起來,調皮濺出的幾滴井水在清冷的石板路上與苔蘚融為一體,津亮津亮的。老人放下水桶,似乎在嘆息,轉過身,卻看見她滿臉的皺紋間涌動的笑意。

回過神,父母已在前面喚我了。我向老太太告了別,快活地跑上去,耳畔還縈繞著那井水在青石板上愉快的笑聲。

我想,我希望成為一口井,在這水鄉,默默無聞而又生生不息。

初三:徐宜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