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國》中的“人中呂布”為何會落得一身慘敗

馬中赤兔,人中呂布。問三國武功誰第一?小兒皆言呂布,成人皆言關羽。

為何小兒和成人看問題有如此出入?原因是兒童單純,看問題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而成人功利,看問題也帶有功利的色彩。在對待歷史人物,古人說應該符合“禮”的要求 ,用今天的話說是講政治的需要。無論何種觀點,對於不知道走老闆路線的呂布來講都只能是冤死的孤魂。更何況呂布的案子是劉備定的性,曹操拍的板。作為當時的尊曹魏為正統的社會,自然不會為呂布翻案了,作為後來的尊劉抑曹的群體,更沒有為他翻案的勇氣。

呂布英勇善戰,“布有良馬曰赤兔,常與其親近成廉、魏越等陷鋒突陣。”陳宮評價說:“呂布壯士,善戰無前。”呂布應該是三國當然的軍神。但是,呂布先是丁原的甘兒子,後來,背叛丁原認董卓為義父,接著又殺了董卓。在愚忠重於一切的封建社會,呂布的反覆無常無疑觸犯整個封建道德和利益。呂布被曹操評為“狼子野心,誠難舊養”,張飛罵他“三姓家奴”。

在大講“講政治”的年代,不論武功如何高深,只要跟不上一把手或實權派的步伐,你就是再有本事,別人也不會看重你。《三國演義》稱:溫侯呂布世無比,雄才四海夸英偉。“尊劉抑曹”的羅貫中對呂布如此評價,不可謂不高。在董卓當政的時代,丁原作為割據勢力,背叛丁原對於穩定大局肯定是好事。董卓暴虐無常,非但不能成為領導時代潮流弄潮兒,反而逆時代潮流行事。呂布英勇善戰,是一員不可多得曉將。在董卓手下,由於呂布英勇無比,使得紛紛起來討伐董卓的各路諸侯不能有所作為。在袁紹手下做主將時,橫掃張燕的數萬精兵如卷席。可是,呂布不斷背叛舊主的行為,在中國整個忠君就是一切的社會,既不合乎“禮”的要求,也不符合今天的講政治大局。

呂布反覆無常,當然跟自己的修養有關,但更多的是跟他的領導心胸狹小有著很大的關係。正是因為呂布鶴立雞群,軍功無人可比,自然引起將領們的嫉妒、中傷、詆毀和離間。董卓心胸狹小,每事睚眥必報。為了一點小事,一標投向呂布。為了擺脫董卓的加害,呂布起而殺之。呂布接著又殺死三個人,順利地終結了董卓暴政。袁紹暗害呂布,呂布在窗前讓一個歌妓喬裝成自己彈琴,呂布才擺脫了袁紹的加害和監控。在投靠到曹操後,自知不是對手的劉備,深怕呂布為曹操所用,便挑撥曹操殺害了呂布。

呂布除掉了這個暴虐的董卓,在當時可謂天下第一功德。因為這是討董的袁紹集團,犧牲一個集團軍,甚至幾個集團軍,也不一定能得到的東西。如果沒有呂布的“反覆無常”,袁紹、曹操的革命說不定還要在黑夜中摸索多少年,其功勞可與西安事變相比美。而關羽腦袋僵化,為了小集團利益,而不顧大局,叛曹後回到割據分子劉備的懷抱,只能加重了分裂的砝碼。呂布之所以不走時,一是沒有找著明主,二是群體的加害有關。

為主子賣命,為給予自己好處的人效愚忠,是國人的劣根之一,也是中國社會長期不爭的一個重要根源。我不知道呂布的行為是否真得如人所說的那樣卑鄙,但作為一個沒有受封建愚忠毒害的武士,獨立背叛邪惡勢力,在今天看來肯定要比同所謂的正統分子同流合污的關羽更難能可貴。在祖國統一進程中,我們看到了無數象關羽一樣愚忠,他們滿腦子是小集團的利益,他們為了主子的利益,甚至不惜國家前途和人民的利益,頑固到底。在今天,中國並不缺少象關羽一樣的愚忠之人,而像呂布一樣敢於單槍匹馬反抗暴虐者,則少得可憐。

三國政治其實就是一個“叛徒”政治。整個三國英雄,說好了是“群雄逐鹿”,說難聽便是不斷叛變的歷史。三國英雄,對於朝廷和主子來說,都是吃裡扒外、有奶便是娘的傢伙。他們拿老百姓的生命和財產來換取個人和群體最大的利益,根本說不上哪個好,哪個壞,我們所尊崇的英雄卻個個是殺人如麻,我們所不齒的“敗類”卻未見得就沒有菩薩心腸的。

王蒙先生講:“以我們的頭號英雄人物劉備來說,據說關羽、張飛、諸葛亮都是忠而又義的了,他對誰忠義過呢?他投靠過呂布、曹操、袁紹、劉表,然後又都背叛了他們。在這一點上他與例如所謂反覆無常的呂布,究竟有什麼區別呢?這也透露了封建政治的悖論。一方面要忠要義,一方面又有什麼‘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事’的背叛理論,那樣對待呢?全看‘活學活用’了。”劉備投降呂布的時候,諸將對呂布說:“劉備多次反覆無常,很難豢養,不如殺掉。”只是呂布手軟,才使“豎子”得以有成名的機會。而呂布落到劉備手裡,歷史卻沒有垂青呂布。

背叛有什麼不好,沒有背叛就沒有大的進步。柏楊說:“民主政治,政權的轉移靠選票;專制政治,政權的轉移只有靠火併或篡位。站在小民立場,姓張的當皇帝也好,姓王的當皇帝也好,千萬別打,尤其是千萬別千百萬人頭落地。與其殺人千萬才出真命天子,不如篡他一篡。而一個王朝到了可以隨時被篡的地步,那個王朝也腐爛得差不多啦,苟延殘喘地因循下去,受害的只是小民。一批新的血加入了舊政權當中,至少是一個新的希望。”

整個封建社會,都是以“權勢的標準為標準,以權勢的思想為思想”的“禮”為看問題的依據。講禮不講理的“政治掛帥,思想領先”,說穿了不過是對個人或少數人的愚忠罷了。儘管我們今天屏棄了我們政治領先思想掛帥的極端時代,但是,在我們群體中那種關羽式的愚忠情結並沒有徹底完結,而且,在一些地方和一些人和群體中還很有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