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記寫作指導:說文心

日記寫作指導:說文心

我想談談文心,因為這個問題實在是文章寫作與閱讀中最重要的問題之一,遺憾的是,有的朋友對此還重視不夠。

文章的讀與寫,從根本上說,為了什麼?對此,古今中外作家、理論家各執己見,議論紛紛,使人難免無所適從,這樣我們讀寫文章往往方向不明、原則不準。公有理,婆有理,總有個大道理。用去異存同的辦法,可以發現,大家都承認,寫文章首先為了傳心,或曰傳情達意,讀文章首先為了賞心,或曰會意。至於其他,又在其次。

劉勰寫過一部影響深遠的書,題目是《文心雕龍》。其《序志》篇云:“夫文心者,言為文之用心也。”在他看來,文心實為文論根本。而且,文與心的關係,名二而實一。心由文而顯,文因心而成。他寫這部書,著眼在文心二字上實在是抓住了核心。再加上旁徵博引、文雅思密,難怪被歷代賞嘆不已。當他臨寫完全書,欣慰地說:“文果載心,余心有寄。”覺得一顆心就寄托在書里了。在他看來,寫作就是寄託。對這位中國文章導師的看法,不可等閒視之。現在一說寫作,就強調創造,其渴望新變之情可以理解,其於文理卻有所偏頗。寫作能創造什麼:題材?主題?結構?語言?都很難。其實,文章乃天下之公器,它先天就有公共性,因為有公共性,文章才能傳之既久且遠。但這並不妨礙每個作者“假公濟私”,以公器盛“私心”。如果文章不能寫作者之心,勢必千文一腔,千篇一律,還有什麼文章?古人講,文必己出,我手寫我心。人人各有其心,如果各寫其心,至少不全重複,自然也有創造性了。因此,寫文章如果無心,別管寫什麼、怎么寫,都不會寫出好文章。

但是,是否寫心就能寫好文章?未必。心與心有差異,這差異有雅俗、高卑、真假、巧拙等方面。寫文章是件十分嚴肅的社會交流活動,並非什麼心、心裡任何東西都有交流價值。因此,文章所傳之心,有特定要求,簡單說,應該真、善、美、巧。文章為讀者而寫,讀者是渴望與作者交流的朋友,對朋友說話,首先要真誠無偽,這是起碼的準則,否則就是對讀者真誠的褻瀆,因此,寫文章要說真話、說心裡話。其次要處處從讀者角度考慮,讓他從你文章里獲得精神的收益,人生的教益。你要有高雅的旨趣、高邁的胸懷,不可世故、世俗,讀者讀你的文章有一種審美的愉悅、人格的超拔,總之,這顆心,應該有價值、有格調、有品位,如珍珠、如鑽石、如精金美玉。

有人說,寫作寫心,那還不易!不就是表現自己嗎?其實這是誤解。寫文章不是狗熊玩雜耍自己給自己樂。作者不能把讀者當白痴,寫作是兩方交流,而非一方自流,而這種交流又是心與心的交流,所以很難。一方面,心無形、無相、無邊,微妙、隱秘、豐富;另一方面,文字語言又有限、有法、有名。因此,陸機有文不逮意之嘆。以有限傳無限,只能暗示,而暗示,則需讀者合作,如果引而不發,或者不引而發,都不能會心、會意。這樣,寫文章不是像寄東西一樣,把個硬硬的寶貝打上文字包裹轉交給讀者,而是作者提供邀讀者進入自己心靈的憑藉,它只是一種召喚,一條道路,這召喚是高是低,這道路是險是平,其度的準確把握,則非有巧心不可。古人說:文心之細,細如牛毛,此之謂也。總之,恕我說句大膽話,所有文章的得與失,說起來,幾乎都與心有關。

至於文心何以養成 ?傳心何以不易?心在各體文中有何差異?如何披文入情?這本在題旨之內,但文短情長,言不盡意,讀者何妨思而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