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靈》為題原創隨筆寫作

:電影散場,暗下的光中,她從幕布里穿行而過,就像一個銀色精靈。

——他說你就像一個銀色精靈,她說這就是我的謊言

好的片段要看的精彩是一定要拉上遮光幕布的,一面是黑色,一面是銀色,黑的那面黑的非常純正,化不開一般,一種冷靜的溫暖,乾淨的曖昧。銀色那面卻總是讓人感覺非常不安,好像手一碰就能沾下顏色。

她喜歡自己去電影院看電影,螢幕的光晃動,黑暗裡蕩漾著一段又一段的情節,她看不清周圍人的臉,他們和她一同入戲,一同出場,但卻和她無關。

電影半場,她突然收到一條微信:我愛你,如果你也剛好愛我,那么就是完美。

果然好的劇本,千篇一律的台詞也不讓人生厭。

曾經,他們在同一所學校的操場上奔跑,坐同一張課桌,不作聲地一起讀同一本偵探小說。她離他那么近過,卻是相安無事,互不干擾。

一場拒絕家人的同學聚會,是誰的神機妙算或者蓄謀已久,都不重要了。總是有人下了功夫約她,她就是去了,一群二十年沒有見面的半老之人坐在浩大的圓桌跟前。工作?婚姻?孩子?就像一種儀式,交待和審訊,坦白和應付。一切真相大白之後,記憶開始在一搖三晃的回憶中熱氣騰騰。

然後,一首“同桌的你”莫名其妙的就把曖昧與動盪帶上了餐桌。她和他的眼神快速的交合閃開,心裡什麼都沒有,卻落下遮掩故事痕跡的把柄。

誰也不知道啊,曾經,他的身影就是讓她屈從的令旗。她看的喜悅、想的憂傷、念的絕望。他在草地上奔跑,草葉在他的腳跟後次第合攏,她聽見他腳下小草輕脆的沙沙聲,和著她的心跳,沙沙沙,沙沙沙,她的心跟著就跪下了。

“我希望你跨越的土地,全都荒無人跡。我就是盛開在路邊的一支玫瑰,僅僅不動聲色,就能,驚動你。”她把他變成文字滋養她單薄的心,在月色下,在案几上,在雨里,可能還流過眼淚,她的本子密密麻麻,拖泥帶水寫的全是她揮之不去的悲傷。

那些記憶都摺疊到哪裡去了?曾經的暗戀痛的如此綿長,如今發現只是蔥蘢歲月里倉促刮過的一場風,未見桃花未有闌珊,一溜煙兒的就從歲月里溜走,槁木死灰埋得那么深,忘得這般乾淨。如今挖出來碧波透彩,捧起來微涼暖心恰恰的美好。

其實這美好已是和他無關,她撿起的是自己巫氣繚繞的清靈,是狐媚自己的幽物。她熱烈的握著它,意亂情迷,神魂顛倒。她踏實的放下它,一粥一飯,溫潤安寧。

這才是真正的歲月靜好吧。神經過,清醒過,透亮過、沉著過、期待過、遺忘過,扭在一起!日落時分高舉過頭頂,鮮明的輪廓,靜默的光輝,美的驚魂。

“重逢之前我只當我的生命只是如此,重逢之後我發現我的生命如此只是。看!傷痛的我憂慮的我不幸福的我,看!褶皺的我滄桑的我含著淚的我。”她蹙著眉,讀得心驚肉跳。“那年,我是偷偷讀過你的日記的……今天,她回娘家,我們可以見面嗎?溫故,知新。”一行行的玫瑰,一行行的紅心,最後,是個嘬嘴的小人。

這熱鬧的濃烈,分外刺目。刷,撇去她的清淡粉紅,刷,掠走她的盈袖暗香。就像一朵自己好好開花的花,突然半桶生肥淋來,形穢可憎,目赤猙獰。刷,刷,刷,心中的野火,拽回刮過的風,肆虐狂舞,舞的那么邪魅而不正經。

她去赴約,約會的地點終於從咖啡、餐桌進步到電影院,於是,黑暗裡有了一雙手,它們一會拂過她的肩頭,一會又飛過她的臉頰,還多了故作單純的喋喋不休:你冷么?你餓么?你渴么?……慢,太慢了,這節奏明顯欠著深情,不解癮啊。但凡羞澀遮面的邪惡和放浪都不夠香艷,但凡可止步的求歡都不能驚濤拍岸。來,呼出你狡黠的情話,來,盤鏇你甜膩的顫抖。來,花骨婀娜,枝葉纏綿,盡興周鏇。

所有的周鏇都是為了這樣的結尾。她結束她的優美光潔,結束她的眼波流轉,結束她的搖曳生姿,一意孤行的匆匆落幕她說這就是結束周鏇。他說:你怎么能用周鏇這個詞?哪個藉口都不比這個詞傷人!

人生哪場相遇不是周鏇?周鏇,帶著雜亂與生動,帶著靈性和狂氣,說起來分明就是扭動就是跳舞,帶著法術,百媚全生。周鏇,就是不把你放在心裡,也不把你掛在眼上,稍縱即逝,乾乾脆脆爆裂的一片煙花。尖銳的絢爛,落下輕渺渺黑黝黝的灰。不值得,那就挫骨揚灰!好不痛快!

花為花開,風為風過。你且轉身歸去,所有的辜負都算我的。畢竟我站在這裡,想驚動的,只是自己。

電影散場,暗下的光中,她從幕布里穿行而過,就像一個銀色精靈。

噓,最好不要驚動她!

作者:張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