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深呼吸

我是我,她是誰?

白泛泛很喜歡靠窗的這個位置,在這兒只要豎起右手,自己就能與初二(8)班隔絕開,窗外的校內新燕啄春泥便湧進視野。倘若有閒情,目光還可以躍過草坪投射到操場,那裡向來是不乏熱鬧的。到了上課,再換左手將腦瓜向右撐,除了粉筆和黑板的唧唧歪歪的摩擦,老師從眼鏡框裡彈出來的雷射,其他什麼也沒有,絕對保證不受干擾。白泛泛最心煩的就是身邊那群咋呼的同學,只要清靜,很快就可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班主任魏小倉把她調到這個沒人願意坐的死角時,她顯得特別從容。她抱起書包大步地走過去往那一坐,初二(8)班的人立馬覺得那位置其實挺好。不過黎落落不這么認為。

第一排有什麼差,頂多前面沒有腦袋掩蓋你做小動作罷了,白泛泛想不懂黎落落坐過來為什麼要哭鼻子。

黎落落小時候學過舞蹈,雖然大家沒有機會領略過她的舞姿,可她的一招一式都散發著舞蹈演員的氣質,包括她誇張的敏感和脆弱。國中的女生們早已習慣了男生們的莫名其妙,只有黎落落,男生無意碰她一下,她都要捏著嗓子叫喚,再狠狠挖人家一眼追過去喊“討厭鬼”,好像所有的人都要對她無禮。

讓白泛泛受不了的是黎落落的聲音。她最好不要發出那令人無法忍受的聲音,因為那聲音實在是太甜太嗲太膩,聽上去跟幼稚園的孩子完全一樣,就好像整罐的蜂蜜都淋在一塊餅乾上了。跟她一米xx的身材絕對對不上號,聽得人雞皮疙瘩掉一地,腸胃都要痙攣。可以保證男生們會因為她的聲音起碼少給她十分。

女生們早就背後討論過黎落落的聲音到底是天生的,還是發育異常,要不就是她故意做作。最後結論是她有“戀童癖”。據說她小時候很是個人物,上過幾回電視,差點就被一個大導演挑選去,成為小秀蘭·鄧波兒第二。唉——,一切都是因為差一點,由此她留戀自己的童年也是情有可原的。

黎落落的爺爺是學校的前任校長。魏小倉他們這些個班主任對黎落落的做派連眉頭都不敢皺一下,因此,黎落落的大小姐脾氣順勢見長。

白泛泛對班上的同學甚不了解,沒辦法,初二嚴酷的競爭壓得她腦袋整天不離課本。加上她天性清高,有空閒也不願跟誰囉嗦,行蹤獨立的有些古怪,班上好多同學姓甚名誰她都搞不清。不過黎落落其人她倒是略知一二。難道魏小倉讓她做到自己身邊是別有用心,讓自己扶貧或是見義勇為?

我們是平行線

假如你要真正了解一個人,就要做她的同桌,時間一長,白泛泛發現黎落落的確不是個讀書的料。

這不是說黎落落蠢,相反她很聰明也不乏靈氣,看看她繽紛多彩的髮型和衣飾就知道了。可她這聰明勁兒就是不肯用在學習上。黎落落不喜歡學習,徹底的不喜歡。這一點白泛泛看的很清楚。

好在黎落落在上課的時候很乖。她會專心致志地用眉筆在橡皮上畫臉譜;或者修剪她已經無可挑剔的指甲;有時候津津有味地看言情小說;什麼都不做的時候手指就不停絞著頭髮,再者就是整理整理裙擺,她絕不擾亂課堂紀律或干擾別人,這倒是真的。

無論是男生女生包括魏小倉看白泛泛的那股悶勁兒,都以為她是初二(8)班最沒戲的學生。黎落落也這么想,白泛泛在她眼裡絕對是遵循馬克思主義的老太婆角色。課間休息的時候,她寧願哼歌也不願理睬白泛泛。白泛泛呢,覺得黎落落很可笑。學習之餘就扭頭朝著窗外看。

她們就像兩條平行線,在班裡的正前方互不干擾地各自延伸。而她們周遭的同桌早已紛紛演化成了死黨。瞧他們熱鬧的,下了課勾肩搭背地出去,要不就頭頂頭嘀咕一些雞零狗碎。白泛泛和黎落落可做不到,就算她們說話,也不會有雞零狗碎,因為她們不是雞零狗碎的人。可人和人之間缺少了雞零狗碎,就少了溫馨真誠,兩個人硬僵僵地,一個清高地對著窗外,一個清高地哼著小曲兒,2個月過去,依然橋歸橋路歸路。

平行線相交了

“你說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黎落落突然詭異地問,她說這話的時候正是自修課。白泛泛放下手中的科學書,跟黎落落頭頂頭起來。

這個話題好刺激,兩人都有強烈的交流欲望。關於愛情,她們說起了各自零星的感覺,因為這個話題她們一下子貼心貼肺起來。黎落落將初戀的故事毫不保留地抖摟了出來,聽的白泛泛是渾身燥熱。這是她第一次上課跟人交頭接耳,她記不清兩人是怎么一不小心滑進這個絕對隱私的話題的。她無比激動又無比後悔,仿佛內心裡最隱私的一塊被暴露了,可一時又壓抑不住這快樂。她們手掩著嘴唇小聲地說話,也許是激動,也許是緊張,口氣淋得兩人雙手濕漉漉的。為了遮人耳目,最後她們不得已換成筆談繼續愛情話題。

這次密談之後,她們倆再看對方時已換了番心意,她們無疑是不可分割的死黨。黎落落越來越頻繁地跟白泛泛討論學習上的問題。在接踵而來的測驗中,她們雙雙成功。白泛泛是第一名,黎落落是第14名。魏小倉還在班會上還將她們評為了模範同桌。

深深深呼吸

白泛泛是個強烈需要感情寄託的女孩,儘管她表現得獨立平淡,其實平淡之下常常驚濤駭浪。15歲的她像一尾孤獨的魚,不露聲色地游移在家和學校之間。她渴望說話,渴望浮出水面來做一次深呼吸。她喜歡張梓驍,因為他健康快樂,尤其他把學習玩得像籃球那么好,白泛泛很欣賞這樣的男孩。完美的張梓驍在他眼裡有著不可抵擋的誘惑力,她渴望和這個男孩說話。

白樺樹開始泛金的時候,學校籃球隊舉行比賽。白泛泛頂著新打理的乾爽短髮,和黎落落一起去操場,因為要見到張梓驍,她的心不由又興奮起來。老規矩,她們要去買只甜筒。白泛泛清楚記得就在校門口的冰果店旁邊,她看到了那個最熟悉的身影。她的心不由地抖了一下,而黎落落卻甩了她的手,唧唧喳喳地向那個身影奔去。她回頭對白泛泛說:“你看這是我現在的男朋友!!”頓時,酸楚的液體肆意地翻湧在白泛泛的心裡,越漫越猛,匯流成河樣在她周身沖闖。白泛泛差點就被這股急流淹沒了。她拚命撐住自己,故作輕鬆地向他們莞爾一笑。

“不好意思,我忘記拿東西了。”白泛泛轉身跑回教室。教室裡面空無一人——大家都去看球賽了。她死死地堵著門,酸楚的液體終於找到了出口,嘩啦嘩啦地從眼裡湧出來。她幡然醒悟,自己所陶醉的不是張梓驍,而是一個美好的童話故事。她覺得自己好蠢,一直深陷在夢幻的童話里,簡直是愚蠢至極!

她洗好臉重新去操場,她在操場上找到了黎落落。黎落落正在為張梓驍加油呢。黎落落一把拽住了白泛泛,白泛泛也靠在了她身上,兩人相視一笑,就在此刻,白泛泛將張梓驍融化了。

她們忘我地奔跑吶喊,暢快呼吸著操場上每一絲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