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信我,只要我們能把時間擋在外面,就可以永遠相愛。”

時光早已把他裁剪成一個線條分明的男人,歲月在他凹凸不平的臉上烙下一道道“年輪”,走逝的流年更使他曾經俊朗的笑顏平添了幾分滄桑。他提著一大包行李,卻邁著格尺般的步子朝站台走去。

站在了最佳位置後,只見他不時抬起左手看看錶,腳也有規律地跟著秒針發出機械般的踏步聲。

他望了望周圍,都是些穿粗布衣的,便很自然地抹了抹自己油光光的頭髮,整一整名牌領帶,再拍了拍西裝上的微塵,在心裡暗暗叫喜。確實,如果他沒有從小就養成珍惜時間的習慣,如果他沒有把表上的時間調快五分鐘,就沒有昨天身為企業高管的他。

這時,一個孩子溜也似地撞了一下他的手臂,後面是一個跑得氣喘吁吁的中年婦女,只聽那女人喊道:“兒呀,慢點走,別摔著了啊!”他扭動了一下因長期伏案工作而僵硬的脖子,看著中年婦女和那孩子的背影,又低頭看看自己的左手,那尾指上掉了的兩根骨頭是他一輩子的痛。

他正要把目光收回,一對情侶手挽著手走來了。女子說:“一去就半年。我知道你趕時間,但是,能給我一個吻嗎?”男子點點頭。他掏出錢包看了看夾著的一張黑白照片,多么溫婉美麗的人兒,卻早已在三年前難產死了,那天,他竟沒有給她一聲問候。

難道我一直都做錯了嗎?難道一生遵循快的原則有錯嗎?他喃喃自語。

他看了看錶,又轉過頭來核對了一下時間表。這時,一對老夫婦走過。老太太拄著拐杖一瘸一瘸艱難地挪動著,嘴裡輕輕地說:“老頭子等等我啊,等等我啊。”老公公不說話,折回來攙扶著老伴。

記憶如磨砂玻璃般模糊,如白熾燈般刺痛了他的心靈。如果那天他沒有因趕著上學而亂沖紅燈以至於斷了尾指,如果那天他沒有因趕上飛機而連一聲問候都沒有給妻子,那么今天的他該是著急地叫孩子走慢一點的那位,該是與愛人甜蜜擁抱令人“羨慕嫉妒恨”的那位,該是與老伴白頭偕老的那位。

他有錯嗎?他應該暗暗叫喜的,他是多么的富有,因為時間就是金錢;但他又是一無所有,因為一直以來,時鐘上的指針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使他變成一隻瘋狂鏇轉的陀螺……在工作中迷失了自我,以至於,背叛了健康,背叛了愛人,甚至還背叛了工作。

沒錯,行李袋裡全是他的工作文件。就在今天,他被老闆掃地出門。原因是他玩命地工作導致精神疲勞,工作效率嚴重下降。如今,他不過是一條鬆弛的髮帶,無力地癱軟在地上罷了。

這時,列車進站了。他拖著一大包行李向入口走去。也許是他終於想試試慢世界的悠閒日子了,因為他的步子艱難而沉重。

但他實在是走得太慢了,列車開動了,揚長而去,任憑他再快也追不上了,因為逝去的青春早已搭乘著時間的列車溜走了。

浮沉在快這片無垠的海的心靈啊,可否停一停,尋找慢的停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