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日本商業四百年》有感

我讀《日本商業四百年》一書,最大的感觸就是日本自明治維新以來始終扶持民企。也就是說,日本的富強和日本政府推行扶持民企、藏富於民的政策關係密切。

當然,日本政府推行這種政策有其歷史淵源。在 1880 年代中,日本發生嚴重的經濟危機,這場危機的主要原因是紙幣更新換代引發了農產品和土地價格下跌,政府為了增加資金儲備,又不斷克以重稅,結果導致大批小地主、小商人紛紛破產,很多人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但土地資源豐富的大地主和財大氣粗大的財閥卻扛住了經濟危機,順利度過難關,而且他們通過不斷兼併最終還獲取了巨額暴利。

有了這次經驗之後,政府開始改變經濟政策,他們把一些國家掌控的產業出售給民間企業,主動流失國有資產。像 1888 年,日本政府就把最富有的礦山三池煤礦出售給了三井物產(見《日本商業四百年》第 185 頁)。明治政府為了扶持三菱,給其貸款 70 萬美元,用以購買貨船,分十五年還清借,利息全免。後來,這些船舶又全部歸三菱所有,使三菱擁的噸位高達 3 萬噸,有能力參與國際競爭(見《日本商業四百年》第 120 頁)。其實,這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我在《菊花與錨》這本書中還讀到這樣一件事情:明治維新時期曾出台過一個“保育養成法”,也是用來扶植、鼓勵民間造船事業的。政府以提供造船資助金等手段,換取在戰時徵用這些民船的資格。其中扶植民間造船一事尤為重要,說明日本海軍建設已經超越了購買軍艦的階段,開始向建立全面的軍備工業體系,以及平戰結合的軍備制度方向邁進。(見《菊花與錨》第39頁)當大清國還在向西方列強購買軍艦時,日本的川崎神戶和三菱長崎兩家最大的民企已經開始製造“天洋丸”和“地洋丸”等世界著名的輪船了。不僅造船業如此,其他的行業的情況也差不多少。像北海道商人五代友厚也從政府手裡購買了大量國有資產。這些資產包括物產交易所、碼頭、倉庫、畜牧場、啤酒廠、煤礦等等(見《日本商業四百年》第 123 頁)。諸如此類的事情很多。於是,像三井、三菱等這些大財閥大為受益。政府為了保證出售的國有財產不打水漂,還對這些財閥積極扶持,扶上馬、送一程。

客觀地說,政府以合理的價格把工廠、礦山出售給民間企業,並提供一些優惠政策和補貼,確實推動了民間工商業的飛速發展,待他們力量壯大之後,反過來又推動日本的工商業以膨脹式的速度發展。在這一系列政策的推動下, 1886 年以後,日本經濟蓬勃發展,四大財閥各顯其能,在軍工、造船、鐵路運輸等行業都獲取了巨額利潤,而日本的工業化也在他們的努力之下日漸強大。比如三菱,三井、住友等民企都是在政府扶植下,不僅走到了今天,而且均已成為世界級的大企業了。

反觀中國,世界級民企基本沒有。從清政府以來一直走的都是與日本完全相反的道路。歷屆政府大多喜歡搞企業國營,對民企的扶持也僅僅是官督商辦,這就嚴重製約了中國民族工商業的發展。到了 1956 年,新中國通過公私合營,幾乎把所有的民企都變成了國營或集體制,使中國的民企在一夜間全部消失。直到 1978 年以後,個體和民企才又逐步恢復了生機和活力。

不過,從目前的情況看,中國民企的發展還是不盡如人意的。在 XX 年的中國 500 強企業中,金榜題名的頂級企業仍舊是石化、電信、銀行等領域的國有壟斷性巨頭。而對廣大民營企業來說,這又是一份“少數派報告”。其實,不用看相關數字,情況也是一目了然。像石化、通訊、金融、鐵路、航運等等,目前沒有一家民企能與這些領域的國企構成挑戰,甚至連幾分之一的實力都沒有。看一看我手頭的這份《中企 500 強:蛋糕更大 民企尷尬 》文章,就更清楚了。在這篇文章中,作者講了這樣一個事實:在 XX 年,進入中國 500 強的民企較上年雖有增多,但在營業收入、資產總額和利潤總額方面,仍舊遠遠落後於國企,且差距較上一年還有進一步擴大。

那么,民企和國企之間的差距究竟有多大呢?

首先,從利潤方面看,目前,我國前 184 家民企的利潤總額不及前 10 家國企的一半;其次、在中國前 50 強企業里,只有兩家民企(華為技術有限公司和江蘇沙鋼集團有限公司);第三、再看我國年營業收入過千億的前 80 家企業中,民企僅占了 9 家。其中最大的華為以 1851 億元的營收領跑民企,可是,它還不到中石化的十分之一。

那么,是不是國企管理的好,以高效率取勝呢?答案是否定的。  在中企聯、中國企業家協會課題組近日發布的《 XX 中國 500 強企業發展報告》中稱,從企業盈利水平看, 316 家國有企業的收入利潤率和資產利潤率分別為 5.67% 和 1.75% ,低於 184 家民營企業的 6.05% 和 3.63% 。從勞動生產率來看,國有企業的人均營收為 129.06 萬元 / 人,低於民營企業的 158.57 萬元 / 人,國有企業人均利潤 7.32 萬元 / 人,低於民營企業的 9.60 萬元 / 人。此外,從研發投入占營業收入的百分比看,國企的研發強度也低於民企, XX 中國企業 500 強中的國企平均研發強度為 1.41% ,而民企則為 1.8% 。

從當今世界已開發國家經濟發展的軌跡來看,沒有哪個國家是靠全力發展國企而真正發達起來的,就像只有光鮮的“國家隊”不能成為體育強國一樣,光有國企強大是無法成為經濟強國的。扶持民企、藏富於民才是已開發國家的根本做法。中國政府應該給民企更大的發展空間,讓民企發展起來,只有這樣才能實現藏富於民的長遠目標。而藏富於民又是國家強大的必然保證。

其實,藏富於民是一種古已有之的經濟理論,是古代富民學說的延伸。藏富於民是現代東西方已開發國家的主要特徵,是現代文明的終極價值觀。也是一種民主及國家強盛的現象。

藏富於民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舉一個例子,為了給日本擴建海軍籌款,住友家族一次就捐款 50 萬日元,這個數目有多大呢?如果我們以 1872 年的匯率計算,一日元可以買 1.5 克黃金; 1872 年的日本海軍軍費是 186 萬日元; 1877 年的日本國家預算是 4800 萬日元(見《菊花與錨》第 27 頁),一個私企的捐款竟占了海軍軍費的四分之一強、占了國家一年預算的九十六分之一。再換個說法, 1868 年,日本政府從歐洲買回一艘當時比較新銳的軍艦“甲鐵號”,只用了 40 萬日元。當時,“甲鐵艦到手,明治政府頓感底氣十足”(見《菊花與錨》第 20 頁),可見這艘軍艦的分量。為此,日本天皇大喜,冊封住友家族領袖住友友忠從五位官銜,報紙對這事大書特書,充滿激情地預言: 1890 年代的日本商業,是屬於住友家族的(見《日本商業四百年》第 168 頁)! 

試問,我們國家有這樣的民企嗎?過去沒有,現在沒有,不知道將來會不會出現。我覺得僅舉這一個例子就充分說明了藏富於民的好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