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之舟是漂泊還是靠岸---《霍亂時期的愛情》

文/向日葵

假如你見到有人有著冰冷的眼睛、青紫色的面龐、僵硬的雙唇、厭食、噁心嘔吐,神情陰鬱甚至奄奄一息,可不要光顧著懷疑這是霍亂的表現,也有可能是得了相思病。加西亞.馬爾克斯就給我們講述了這樣一個《霍亂時期的愛情》故事。

《霍亂時期的愛情》是哥倫比亞作家加西亞.馬爾克斯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代表作品,也是他自己最喜歡的愛情小說。故事情節並不複雜,加上馬爾克斯一貫理性平穩的敘事風格,讀起來輕鬆愉快,即使寫到貌似刻骨銘心的情感,你也可以忍不住會心地笑上幾聲。仿佛作者指著遠方的海市蜃樓給你講述一個虛構得足夠真實的故事。

“靈魂之愛在腰部以上,肉體之愛在腰部以下”是書中草根女詩人薩拉.諾列加的一個結論,儘管用這個結論寫出來的詩並沒有獲獎,但這確實是馬爾克斯在寫本書時定下的一個命題。故事圍繞著男主人公佛羅倫蒂諾.阿里薩、胡維納爾.烏爾比諾和女主人公費爾明娜.達薩的情感糾葛,講述了一個個貌合神離的愛情片段和婚姻。

婚姻往往是詩人和作家暗地裡叛逆的對象,是因為它常常與世俗共棲共生。而馬爾克斯在寫婚姻時還是頗有良心的,費了很多的筆墨。畢竟家是女人和孩子的家園,是女人愛情的歸宿。所謂的貌合神離,只是人的本性使然。胡維納爾.烏爾比諾和費爾明娜.達薩夫婦由肉體之愛締結的婚姻,是克制的,文明的,具備世俗的美德。但是馬爾克斯又筆鋒一轉,讓這一貌似崇高的、穩定的、堅實的婚姻,毀於一隻毫不起眼的鸚鵡,這暗含的譏諷別有意味,卻又讓人心領神會,除去遺憾和傷痛之外,竟然也生出對這一冗長乏味的婚姻解體後的一絲隱約的解脫。同時,馬爾克斯在寫佛羅倫蒂諾.阿里薩與眾多情人之間的肉體之愛時更是一筆帶過,沒有任何為人性復甦吶喊的極端態度,充分表達了作者對肉體之愛的不過分理會。

靈魂之愛似乎備受詩人和作家的青睞,自然是因為它關乎靈魂而又極富神力。馬爾克斯用了極多的筆墨寫靈魂之愛失落的痛苦和不適,用“冰冷的眼睛、青紫色的面龐、因對愛緊張產生的恐懼導致的僵硬的雙唇”來描述這種表情,酷似霍亂髮病的症狀,似乎是死亡的預兆。這在大家看來是不可思議的,但是靈魂之愛的本質只會在馬爾克斯這樣的文學大師眼前顯示神跡,事實就是這樣。經歷過靈魂之愛的人都會認同。它如宗教一般令無數追隨者為其痴迷一生。佛羅倫蒂諾.阿里薩就是深陷其中的一員。

貌合神離是生存的本質,是生活的常態,單純的肉體之愛和靈魂之愛都有其生存的艱難性和不合理性,這是馬爾克斯告訴我們的真理,這個命題在文學史上從沒有被如此清晰而誠懇地提出過。那么,為了佐證這一命題,他又給了大家一個演示,讓費爾明娜.達薩失去丈夫後,再一次接受了佛羅倫蒂諾.阿里薩壓抑了五十三年七個月零十一天的靈魂之愛,讓靈魂和肉體之愛有一個短暫的結合,貌似完美,但是作者理性的筆觸並不讓讀者去盲目投入到一個盪氣迴腸的大團圓愛情結局,而是故作輕鬆地讓靈魂之愛做主,果然它便馬上顯示出其特有的瘋狂,讓愛情之船因為霍亂而永遠無法靠岸,只能在茫茫大海中來回遊盪,一生一世。

你選擇哪一種?或者說你沒有選擇的權利。馬爾克斯的偉大之處在於,他真誠而理性地告訴你:承認你自己,沒有選擇。

附:小說中的精彩論述

1.手術刀是藥物無效的最有力證明。

2.從嚴格意義上說,所有藥物都具有毒性,而百分之七十的日常食物也會加速死亡。

3.只有少數醫生真正了解為數不多的幾種藥物。

4.每個人都是自己死亡的主宰者,時間一到,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幫助他們沒有恐懼和痛苦地死去。

5.只有沒有原則的人,才會從痛苦中得到滿足。

6.她從容地接受著這場不幸,臉上始終掛著從丈夫那裡學來的不可戰勝的微笑,不讓厄運有片刻得意的機會。

7.當被愛著的人死去時,真該帶上他所有的東西。

8.社交生活的關鍵在於學會控制恐懼,夫妻生活的關鍵在於學會控制厭惡。

9.只因缺少一個女人,他便希望同時和所有女人在一起,事實是,每當他感到恐懼驚慌,他便格外地需要她們。因此,即使在他最艱難的時期,最糟糕的時刻,他也始終和這許多年來數不清的情人們保持哪怕最微弱的聯繫:他始終追隨著她們的蹤跡。

10.他學會了一件他其實無意中多次體驗過的事:可以同時愛上幾個人,並帶著同樣的痛苦愛著她們所有人,不背叛其中任何一個。他孤身一人置身於碼頭的人群中,突然發狠似的對自己說:“人心的房間比婊子旅館裡的客房還多。”

11.不論從哪個角度看,她還是個孩子,但他即刻就隱約地預見到她將很快成為哪一種女人。

12.她在那裡接待新朋友,會會學校和圖畫課的老朋友,以此作為某種不忠的純潔的替代品。

13.私生活跟社會生活恰恰相反,是變化無常,不可預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