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層建築和意識形態的問題,雖然並非美學史的研究對象,但它卻直接涉及到怎樣以歷史唯物主義為指南來研究美學史這樣重大的課題。朱先生說他要求把上層建築和意識形態加以區別的這個想法,倒不是他第一個提出來的。在他之前,在五十年代初有的蘇聯學者就已經作過嘗試,但卻挨了粗暴的批評棍子。不同的意見被壓下去了,但問題並未得到解決。在我國學術界,在近三十年里,把上層建築混同意識形態,是一個相當盛行的論點。把二者不加區別地混為一談的看法,事實上已經在某些問題上造成了理論上的混亂。舉一個例子來說,社會主義的經濟基礎只能在徹底變革了資本主義生產方式之後才能建立起來。因此,社會主義社會的上層建築相應地也只能在產生了它的經濟基礎之後才會聳立起來。這是馬克思主義的abc。但是,我們知道用來指導推翻資本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的革命原理卻是在資本主義時代誕生的。把上層建築混同意識形態,或者在它們之間劃上等號,結果就會得出非常荒謬的結論:1、社會主義的上層建築的產生先於它的經濟基礎,2、社會主義的上層建築可以不依賴它的經濟基礎,3、上層建築可以離開或者不要經濟基礎而獨立存在。可見,朱先生提出這個重要的理論問題確是有的放矢。其積極意義在於它將引起學術界的進一步深思。對這個問題展開深入的全面的研究,不光對美學史,而且對於整個文化思想史的編寫工作都是有益的。這就是《西方美學史》的第三個特色。
一般美學史著作和美學論文,語言都比較艱澀,兼以所研究的問題又相當抽象,因此,一般讀者或初學者往往望而怯步,不敢問津,即使硬著頭皮讀下去,也總是感到味同嚼臘,興味索然。《西方美學史》在很大程度上做到了用淺顯明白的語言來說明非常複雜、抽象的問題。做到這一點是很不容易的。這不僅要求對美學史有相當高的造詣,還須具有善於深入淺出地說理和駕馭語言的才能。
《西方美學史》援引了相當豐富的第一手材料。朱先生在《序論》里告訴我們說,他“在蒐集和翻譯原始資料方面所花的功夫比起編寫本身至少要多兩三倍。用意是要史有實據,不要憑空杜撰或摭拾道聽途說”。須要在這裡略加說明的是:西方古代及近代重要的美學著作,解放後雖然也出版了幾種,但為數有限。而《西方美學史》所涉及的美學家和美學流派又比較多,為了儘可能使讀者在所接觸的範圍內直接了解到古代和近代許多美學家的思想,朱先生不得不在編寫的過程中用大量的勞動來翻譯原始資料。就是對於已經有了漢文譯本的美學著作,朱先生在引用時還對照原著進行了一番校訂。這種嚴肅的治學精神是十分難能可貴的。
所以,《西方美學史》的第四個特色,就是文字平易,說理透徹,材料豐富。
上面,我只是約略地介紹了一下《西方美學史》的四個方面的特色,當然,也是掛一漏萬,不能概括全書。現在,我想提出幾點很不成熟的意見,權供朱先生在今後作進一步修訂時的參考:
(一)《西方美學史》在講完黑格爾之後,就俄國以外的歐洲部分來說,一下就跳到了十九世紀末和二十世紀初以英國費肖爾父子為代表的“移情”說及義大利以克羅齊為代表的“直覺”說,這中間留下了很大一段空白。因此從美學史本身的發展來看,多少顯得有些前重後輕,下卷的收攏未免過於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