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書家李邕說:“學我者生,似我者死。”道出了學習的方法問題。歷史上無論多么優秀的書家、書作,如果後代取法時不能理性分析,繼承並創新,那么都可能形成流弊。最著名的是《集王聖教序》、顏真卿書體在宋、金時境況。南宋時幾乎所有習書者都以《集王聖教序》為尚,形成了所謂的“院體”,書者全是一個面目,無異於印刷體,個人之性情幾乎完全淹沒在了《聖教》學體的法度中;而顏真卿字型在宋、金時學者尚其雄強,一味追求霸悍,如趙孟頫說的不在宏大氣象上用心,只在點畫上計較,便流為粗野無文。同樣,黃庭堅的書法在他之後的這近一千年里,雖學者眾,但成就卓越者寥寥,我們從後代書家學他書法的得失可得借鑑,以有益於我們的學習。
首先,學黃庭堅書法要深刻理解他的書論,明白他於書法的追求。黃庭堅是主張“人書合一”、學書先要去“俗”氣的,並對“俗”有明確的定義,這便為我們學他的書法提出了最根本的要求。另外,他對許多優秀書家、名作的評論,也是我們理解他的審美觀的金鑰匙,只有深入地了解他的書法觀,才可能全面的把握他的書法風格。
其次,要明了黃庭堅一生書法的發展脈絡及其取捨。黃的書法是從不成熟到成熟,不完美到完美的。這便為我們提供了一活生生的個案,如他言“二十年抖藪俗氣不脫”的自我反思,及他學顏《中興頌》、晉《瘞鶴銘》的得失,以至他從“盪漿”這種“造化”中所得啟發等等都是最應為我們重視的。另外,他書法從早年的學時人而有“俗”氣到形成個人面目後變得有“習”氣,再到晚年“習”氣漸脫,不鼓努為力,趨於自然,這亦明確的向我們彰示了他的書法中何為可取,何為應棄。
第一,我們應從歷史上學他而有成就的書家處得到啟發。如祝允明學他的草書、文徵明學他的行書都取得了很高成就,他們對黃書開張體勢的理解,對其行筆力度的師而造之,都是形成各自面目的基礎。雖然他們在雍容自在等方面遜於黃,但在氣勢上都有過之處,這種“有局限”的突破對我們深刻全面理解黃書提供了文本。另外,實踐黃庭堅書法理論,師其精神而不駐於字形的傅山亦具借鑑意義,傅的作品雖少黃書點畫的長戈大戟特徵,但氣勢的峭拔與展脫卻合於黃書意象,他是著重於人之精神的培植,先學黃庭堅這個人,再波及到其書法的,因而相比於祝、文,更接近黃之精神一些。他們為我們提供了學黃書的途徑,即由黃之書論可學到黃書的精神,由黃之書法易得黃書之點畫、架構,兩方面雖都可走近黃庭堅書法,但若結合起來就是一條捷徑。
第二,超越時風,是學習黃庭堅書法的前提。當代由於對傳統文化理解的普遍膚淺化,書法的教與學便注重形式而輕精神,這和黃庭堅拔“俗”之書風是正相反的。當代的學古派極似南宋的崇《集王聖教序》,追求點畫等一,重小刀細工,全在“細”、“小”上下功夫,字中求字;而所謂創新者又都以古代民間粗獷自然書風為尚,但失卻其自然,唯得其粗野無文,又極似宋、金間之學顏真卿所出現的問題。因而若不超越這時風向古賢看齊,加深文化修養,重視人格培植,便不可能真正理解黃庭堅及其書法,更談不上師而造之了。
下面是黃庭堅的書法
松風格詩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