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高過眉,下垂及頸,長在官主人的肩頭。各種各樣的聲音穿梭在我的周圍,都想把自己的聲響留在我的心裡:有實事求是的,有言過飾非的;有公正客觀的,有別有用心的;有苦口婆心的,有花言巧語的。我生具敏銳、聰靈之氣,自然能分得出忠奸,辨得出好壞,可我的官主人卻總是選擇阿諛奉承,表揚讚美的話,到頭來還讓我落個“忠言逆耳”的惡名,我滿腹的冤屈又與何人說?真可謂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我端坐官主人的肩頭,有時卻應了一句歇後語“聾子的耳朵———擺設”,我雖沒有長在聾子的身上,此時卻真成了官主人的一道風景。所謂“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然而民間的疾苦聲卻往往被我的官主人擋在我的外面。主人的心只關注自己的前途,主人的腳在忙著為自己跑官,主人的眼只瞅著功名利祿,哪裡去管天下事,最終讓我和我的難友眼睛同時落得個“視而不見,充耳不聞”的罵名,世間公道何在,天理何在?當然許多時候,我的作用也往往發揮到了極致,面對官主人的主人,我一定得做到“耳聰目明”;面對官主人的心腹,我一定會“耳提面命”;面對官主人的情人時,我也一定要被派上用場的,那叫“耳鬢廝磨”哪!
我長在普通人的身上,我的主人依然經常違背我的意願,他們喜歡用我來窺聽別人的隱私,他們每每讓我去打探小道訊息,並通過嘴巴進行傳播擴散,往往無事生非,謠言惑眾,讓這個社會沉渣泛起,視聽紛擾。
梵谷先生在精神最崩潰的時候,用剃鬚刀割掉了自己的一隻耳朵。在這個世界中,梵谷瘋了,但在這耳朵的聽覺中,是世界瘋了。梵谷先生血的過去讓我至今心悸,我雖生來憂患,但我的身體我不作主,除借片紙控訴,夫復何求?
鄭彩霞(山西)
舌頭的困惑
主人啊,這一年我真是有苦難言啊,身為一個負責任的舌頭,我的任務是幫助主人吃喝,通過味蕾品嘗食物,把主人喜歡的送進口腔,然後幫助牙齒咀嚼,嚼碎後把食物搓成一小團,除此之外,我還得不停翻動,把食物團推到口腔後部,壓進食道。這些工作是何其艱巨,可我一點好處都沒得到,好吃好喝的,全部無償送給了胃,可每次有難吃難喝的東西,第一個受苦受難的就是我。一次在醉仙樓吃火鍋,主人夾了個魚丸就要吃,嘴是非不分就把它送了進來,結果把我燙得要死。上個月主人得了流行性感冒,喉嚨不停咳嗽,鼻子不停打噴嚏,可最後主人吃藥,受“苦”的還是我,我流了半天苦水,嘴還抱怨了我半天。這么辛苦,卻半點好處都沒得到,主人“五一”是勞模,年終是先進,站在評獎台上的時候,眼、鼻、口都出台了不說,連那對招風大耳都撲扇撲扇的,威風得不得了,只有我躲在主人的嘴唇和牙齒後面暗自辛酸哭泣。
主人啊,你也不想想,沒有我,你能年年先進,步步高升嗎?在領導面前,你說的那些好聽的,不都是我傳達的嗎;上次耳聽到了小李說領導壞話,不也是通過我給領導打的小報告嗎?你年年都要匯報自己的成績,你說的那些“信心更足了,幹勁更大了”、“取得了重大的進展”、“有了長足的進步”、“精神面貌煥然一新,工作熱情空前高漲”,不也你鼓動三寸不爛的我說出來的,我辛辛苦苦說了那些話,臉都不知道紅一下?還有,你背著妻子和一個叫小麗的女人來往,每天都“小心肝”“小寶貝”的,不也是我叫出來的嗎?最讓我痛恨的是嘴,他冒功請賞,害得人們總把你取得的這些成就歸因於他,從來沒有想過我的感受,領導都誇你嘴甜,小麗說你會說話,同事都說你“口蜜腹劍”,天啊!這些人有沒有點常識,沒有如簧的我,嘴能說得出話來嗎?他連酸甜苦辣都品不出,自己怎么能變甜?而他們評價我的,都是那些不堪入耳的話,你打小報告,他們都說是因為我長得太長,你有時候罵人罵的痛快;他們就說是因為我生得太賤,耳聽來告訴我後,我氣得差點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