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書》卷四十五 列傳第三十七



伏惟陛下受天明命,屈己濟民,山鬼效靈,海神率職。湘中石燕,沐時雨而群飛;台上銅烏,訴和風而杓轉。以周都洛邑,治在鎬京,漢宅鹹陽,魂歸豐沛,汾晉之地,王跡維始,眷言巡幸,且勞經略。猶復降情文苑,斟酌百家,想執玉於瑤池,念求珠於赤水。竊以王母獻環,由感周德;上天錫珮,實報禹功。二班勒史,兩馬制書,未見三世之辭,無聞一乘之旨。帝樂王禮,尚有時而沿革;左道怪民,亦何疑於沙汰。

又問刑罰寬猛,遜對曰:

臣聞惟王建國,刑以助禮,猶寒暑之贊陰陽,山川之通天地。爰自末葉,法令稍滋,秦篆無以窮書,楚竹不能盡載。有司因此,開以二門,高下在心,寒熱隨意。《周官》三典,棄之若吹毛;漢律九章,違之如覆手。遂使長平獄氣,得酒而後消;東海孝婦,因災而方雪。詔書掛壁,有善而莫遵;奸吏到門,無求而不可。皆由上失其道,民不見德。而議者守迷,不尋其本。鍾繇、王朗追怨張蒼,祖訥、梅陶共尤文帝。便謂化屍起偃,在復肉刑;致治興邦,無關周禮。伏惟陛下,昧旦坐朝,留心政術,明罰以糾諸侯,申恩以孩百姓。黃旗紫蓋,已絕東南;白馬素車,將降軹道。若復峻典深文,臣實未悟。何則?人肖天地,俱稟陰陽,安則願存,擾則圖死。故王者之治,務先禮樂,如有未從,刑書乃用,寬猛兼設,水火俱陳,未有專任商、韓而能長久。昔秦歸士會,晉盜來奔;舜舉皋陶,不仁自遠。但令釋之、定國迭作理官,龔遂、文翁繼為郡守,科間律令,一此憲章,欣聞汲黯之言,泣斷昭平之罪。則天下自治,大道公行,乳獸含牙,蒼鷹垂翅,楚王錢府,不復須封,漢獄冤囚,自然蒙理。後服之徒,既承風而慕化;有截之內,皆蹈德而詠仁。號以成康,何難之有?

又問禍福報應,遜對曰:

臣聞五方易辨,尚待指南;百世可知,猶須吹律。況復天道秘遠,神跡難源,不有通靈,孰能盡悟。乘楂至於河漢,唯睹牽牛;假寐游於上玄,止逢翟犬。造化之理,既寂寞而無傳;報應之來,固難得而妄說。但秦穆有道,勾芒錫祥;虢公涼德,蓐收降禍。高明在上,定自有知,不可謂神,冥昧難信。若夫仲尼厄於陳蔡,孟軻困於齊梁,自是不遇其時,寧關性命之理。子胥無君,馬遷附下,受誅取辱,何可尤人。至如協律見親,棹船得幸,從此而言,更不足怪。周王漂杵,致天之罰;白起誅降,行己之意。是以七百之祚,仍加姬氏;杜郵之戮,還屬武安。昔漢問上計,不過日蝕;晉策秀才,止於寒火。前賢往士,鹹用為難;推古比今,臣見其易。然草萊百姓,過荷恩私,三折寒膠,再游金馬。王言昭賁,思若有神,占對失圖,伏深悚懼。

尚書擢第,以遜為當時第一。

十二月,清河王岳為大行台,率眾南討,以遜從軍。明年,顯祖納貞陰侯為梁主,岳假遜大行台郎中,使於南,與蕭修、侯瑱和解。遜往來五日,得修等報書,岳因與修盟於江上。大軍還鄴,遜仍被都官尚書崔昂舉薦。詔付尚書,考為清平勤乾,送吏部。

七年,詔令校定群書,供皇太子。遜與冀州秀才高乾和、瀛州秀才馬敬德、許散愁、韓同寶、洛州秀才傅懷德、懷州秀才古道子、廣平郡孝廉李漢子、渤海郡孝廉鮑長暄、陽平郡孝廉景孫、前梁州府主簿王九元、前開府水曹參軍周子深等十一人同被尚書召共刊定。時秘府書籍紕繆者多,遜乃議曰:"按漢中壘校尉劉向受詔校書,每一書竟表上,輒言:臣向書、長水校尉臣參書,太史公、太常博士書、中外書合若干本以相比校,然後殺青。今所讎校,供擬極重,出自蘭台,御諸甲館。向之故事,見存府閣,即欲刊定,必藉眾本。太常卿邢子才、太子少傅魏收、吏部尚書辛術、司農少卿穆子容、前黃門郎司馬子瑞、故國子祭酒李業興並是多書之家,請牒借本參校得失。"秘書監尉瑾移尚書都坐,凡得別本三千餘卷,《五經》諸史,殆無遺闕。

八年,詔尚書開東西二省官選,所司策問,遜為當時第一。左僕射楊愔辟遜為其府佐。遜辭曰:"門族寒陋,訪第必不成,乞補員外司馬督。"愔曰:"才高不依常例。"特奏用之。九年,有詔超除員外將軍。後世祖鎮鄴,召入司徒府管書記。及登祚,轉授主書,遷員外散騎侍郎。天統初,病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