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卷四十四 列傳第三十二



除安西將軍、雍州刺史。城北渭水淺不通船,行人艱阻。亮謂寮佐曰:"昔杜預乃造河梁,況此有異長河,且魏、晉之日,亦自有橋。吾今決欲營之。"鹹曰:"水淺,不可為浮橋;泛長無恆,又不可施柱。恐難成立。"亮曰:"昔秦居鹹陽,橫橋度渭,以像閣道,此即以柱為橋。今唯慮長柱不可得耳。"會天大雨,山水暴至,浮出長木數百根,籍此為用,橋遂成立。百姓利之,至今猶名崔公橋。亮性公清,敏於斷決,所在並號稱職,三輔服其德政。宣武嘉之,詔賜衣馬被褥。後納其女為九嬪,征為太常卿,攝吏部事。

孝明初,出為定州刺史。梁左游擊將軍趙祖悅率眾據硤石,詔亮假鎮南將軍,齊王蕭寶夤鎮東將軍,章下王融安南將軍,並使持節,督諸軍以討之。靈太后勞遣亮等,賜戎服雜物。亮至硤石,祖悅出城逆戰,大破之。祖悅復於城外置二柵,欲拒軍,亮焚擊破之。亮與李崇為水陸之期,日日進攻,而崇不至。及李平至,崇乃進軍,共平硤石。

靈太后賜亮璽書曰:"硤石既平,大勢全舉,淮堰孤危,自將奔遁。若仍敢遊魂,此當易以立計。禽翦蟻徒,應在旦夕。將軍推轂所馮,親對其事,處分經略,宜共協齊,必令得掃蕩之理,盡彼遺燼也。隨便守御,及分度掠截,扼其咽喉,防塞走路,期之全獲,無令漏逸。若畏威降首者,自加蠲宥,以仁為本,任之雅算。"以功進號鎮北將軍。

李平部分諸軍,將水陸兼進,以討堰賊。亮違平節度,以疾請還,隨表而發。平表亮輒還京,失乘勝之機,闕水陸之會,今處亮死,上議。靈太后令曰:"亮去留自擅,違我經略,雖有小捷,豈免大咎。但吾攝御萬機,庶茲惡殺,可特聽以功補過。"及平至,亮與爭功禁中,形於聲色。

尋除殿中尚書,遷吏部尚書。時羽林新害張彝之後,靈太后令武官得依資入選。官員既少,應選者多,前尚書李韶循常擢人,百姓大為怨。亮乃奏為格制,不問士之賢愚,專以停解日月為斷,雖復官須此人,停日後者終不得。庸才下品,年月久者灼然先用。沈滯者皆稱其能。亮外甥司空諮義劉景安書規亮曰:"殷、周以鄉塾貢士,兩漢由州郡薦才,魏、晉因循,又置中正。諦觀在昔,莫不審舉,雖未盡美,足應十收六七。而朝廷貢才,止求其文,不取其理。察孝廉唯論章句,不及治道;立中正不考人才行業,空辨氏姓高下。至於取士之途不溥,沙汰之理未精。而舅屬當銓衡,宜須改張易調。如何反為停年格以限之,天下士子誰復修厲名行哉?"亮答書曰:

汝所言乃有深致。吾乘時徼幸,得為吏部尚書。當其壯也,尚不如人,況今朽老,而居帝難之任。常思同升舉直,以報明主之恩;盡忠竭力,不為貽厥之累。昨為此格,有由而然。今已為汝所怪,千載之後,誰知我哉!可靜念吾言,當為汝論之。

吾兼正六為吏部郎,三為尚書,銓衡所宜,頗知之矣。但古今不同,時宜須異。何者?昔有中正品其才第,上之尚書,尚書據狀,量人授職,此乃與天下群賢共爵人也。吾謂當爾之時,無遺才、無濫舉矣,而當猶雲十收六七。況今日之選,專歸尚書,以一人之鑑,照察天下,劉毅所云一吏部、兩郎中而欲究鏡人物,何異以管窺天而求其博哉!今勛人甚多,又羽林入選。武夫崛起,不解書計,唯可彍弩前驅,指蹤捕噬而已。忽令垂組乘軒,求其烹鮮之效,未曾操刀,而使專割。又武人至多,官員至少,不可周溥。設令十人共一官,猶無官可授,況一人望一官,何由可不怨哉?吾近面執,不宜使武人入選,請賜其爵,厚其祿。既不見從,是以權立此格,限以停年耳。

昔子產鑄刑書以救敝,叔向譏之以正法,何異汝以古禮難權宜哉?仲尼云:"德我者《春秋》,罪我者亦《春秋》。"吾之此指,其由是也。但令當來君子,知吾意焉。

後甄琛、元修義、城陽王徽相繼為吏部尚書,利其便己,踵而行之。自是賢愚同貫,涇、渭無別。魏之失才,從亮始也。

歷侍中、太常卿、左光祿大夫、尚書右僕射。時劉騰擅權,亮托妻劉氏,傾身事之。故頻年之中,名位隆赫。有識者譏之。轉尚書僕射,加散騎常侍。疽發於背,明帝遣舍人問疾,亮上表乞解僕射,詔不許。尋卒。詔給東園秘器,贈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謚曰貞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