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卷五十六 列傳第四十四



其一曰:"臣聞天子者繼天立稱,終始絕。故穀梁傳:'太上不名。'曲禮:'天子不言出,諸侯不生名。'諸侯尚不生名,況天子乎?若為太子,必須書名。良由子者對父生稱,父前子名,禮之意也。至如馬遷,周之太子,並皆言名,漢之儲兩,俱沒其諱,以尊漢卑周,臣子之意也。竊謂雖立此理,恐非其義。何者?春秋、禮記,太子必書名,天王不言出,此仲尼之褒貶,皇王之稱謂,非當時與異代,遂為優劣也。班固、范曄、陳壽、王隱、沈約參差不同,尊卑失序。至於魏收諱儲君之名,書天子之字,過又甚焉。今所撰,諱皇帝名,書太子字,欲尊君卑臣,依春秋之義。"

二曰"魏氏平文以前,部落之君長耳。太祖遠追二十八帝,並極崇高,違堯舜憲章,越周公典禮。但道武出自結繩,未師典誥,當須南董直筆,裁而正之;反更飾非,豈是觀過?但力微天女所誕,靈異絕世,尊為始祖,得禮之宜。平文、昭成,雄據塞表,英風漸盛,圖南之業,基自此始。長孫斤之亂也,兵交御坐,太子授命,昭成獲免。道武此時,後緡方娠,宗廟復存,社稷有主,大功大孝,實在獻明。此之三世,稱謚可也;自茲以外,未之敢聞。"

其三曰:"幽王死於驪山,厲王出奔於彘,未嘗隱諱,直筆書之,欲以勸善懲惡,詒誡將來。而太武、獻文,並遭非命,前史立紀,不異天年,言論之間,頗露首尾。殺主害君,莫知姓名,逆臣賊子,何所懼哉?今分明直書,不敢迴避。"

四曰:"自晉德不競,宇宙分崩,或帝或王,各自署置。其生略如敵國,書死便同庶人。凡處華夏之地者,皆書曰卒,同之吳、楚。"

澹又以為"司馬遷創立紀傳已來,述者非一,人無善惡,皆為立論。計在身行跡,具在正書,事既無奇,不足懲勸,再述乍同銘頌,重敘唯覺繁文。案丘明亞聖之才,發揚聖旨,言'君子曰'者,無非甚泰;其間尋常,直言而已。今所撰史,竊有慕焉,可為勸戒者,論其得失;其無損益者,所不論也。"上覽而善之。未幾而卒。有集三十卷。子罕言。

澹弟彥玄,位洧州司馬。子滿行。

魏蘭根,字蘭根,收族叔也。父伯成,中山太守。蘭根身長八尺,儀貌奇偉,博學高才,機警有識悟。起家北海王國侍郎。母憂,居喪有孝稱。將葬,常山郡境先有董卓祠,祠有柏樹,蘭根以卓凶逆,不應遺祠至今,乃啟刺史,請伐為槨。左右人言有靈,蘭根了無疑懼。父喪,廬於墓側,負土成墳,憂毀殆於滅性。

正光末,尚書令李崇為大都督,討蠕蠕,以蘭根為長史。因說崇曰:"緣邊諸鎮,控攝長遠,昔時初置,地廣人稀,或徵發中原強宗子弟,或國之肺腑寄以爪牙。中年以來,有司乖實,號曰府戶,役同廝養,官婚班齒,致失清流。而本宗舊類,各各榮顯,顧瞻彼此,理當憤怨。宜改鎮立州,分置郡縣。凡是府戶,悉免為平人,入仕次第,一準其舊。此計若行,國家庶無北顧之慮。"崇以奏聞,事寢不報。

孝昌初,為岐州刺史,從行台蕭實夤討破宛川。俘其人為奴婢,以美女十人賞蘭根。蘭根辭曰:"此縣介於強虜,故成背叛。今當恤其饑寒,奈何並充仆隸?"於是盡以歸其父兄。部內麥多五穗。鄰州田鼠為災,犬牙不入岐境。及蕭寶夤敗於涇州,岐州人囚蘭根降賊。寶夤兵威復振,城人復斬賊刺史侯莫陳仲和,推蘭根復任。朝廷以蘭根得西土人心,加都督涇、岐、東秦、南岐四州諸軍事,兼四州行台尚書。

孝昌末,河北流人南度,以蘭根兼尚書,使齊、濟、二兗四州安撫,並置郡縣。蘭根甥邢杲反於青、光間,復詔蘭根慰勞。杲不下,仍隨元天穆討之。還,拜中書令。

莊帝之將誅爾朱榮,蘭根泄之於兄子周達,周達告爾朱世隆。及榮死,蘭根憂,不知所出。時應詔王道習見信於莊帝,蘭根乃託附之,求出立功。乃兼尚書右僕射、河北行台,定州率募鄉曲,欲防井陘。為榮將侯深所敗,走依勃海高乾。屬乾兄弟義舉,固在其中。神武以宿望深禮之。中興初,為尚書右僕射。神武將入洛陽,時廢立未決,令蘭根察節閔帝。帝神采高明,蘭根恐於後難測,遂與高乾兄弟及黃門侍郎崔甗同請。神武不得已,遂立武帝。太昌初,加侍中、開府儀同三司、鉅鹿縣侯,啟授兄子周達。蘭根既預勳業,位居端副,始敘復岐州勛,封永興侯。高乾之死,蘭根懼,以病免。天平初,言病篤,以開府儀同歸本鄉,門施行馬。武定三年,薨。贈司徒公,謚曰文宣。長子相如襲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