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域記》卷十一 二十三國



大城西北二十餘里,至婆羅門邑,旁有陷坑,秋夏淫滯,彌淹旬日,雖納眾流,而無積水。其旁又建小窣堵波。聞諸先志曰:昔者大慢婆羅門生身陷入地獄之處。昔此邑中,有婆羅門,生知博物,學冠時彥,內外典籍,究極幽微,歷數玄文,若視諸掌,風範清高,令聞遐被。王甚珍敬,國人宗重。門人千數,味道欽風。每自言曰:“吾為世出,述聖導凡,先賢后哲,無與我比。彼大自在天、婆藪天、那羅延天、佛世尊者,人皆風靡,祖述其道,莫不圖形,競修祗敬。我今德逾於彼,名擅於時,不有所異,其何以顯?”遂用赤旃檀刻作大自在天、婆藪天、那羅延天、佛世尊等像,為座四足,凡有所至,負以自隨。其慢傲也如此。時西印度有苾芻跋陁羅縷支。(唐言賢愛。)妙極因明,深窮異論,道風淳粹,戒香郁烈,少欲知足,無求於物,聞而嘆曰:“惜哉!時無人矣。令彼愚夫,敢行兇德。”於是荷錫遠遊,來至此國,以其宿心,具白於王。王見弊眼,心未之敬,然高其志,強為之禮。遂設論座,告婆羅門。婆羅門聞而笑曰:“彼何人斯,敢懷此志?”命其徒屬,來就論場,數百千眾,前後侍聽。賢愛服弊故衣,敷草而坐。彼婆羅門踞所持座,非斥正法,敷述邪宗。苾芻清辯若流,循環往復,婆羅門久而謝屈。王乃謂曰:“久濫虛名,罔上惑眾,先典有記,論負當戮。”欲以爐鐵,令其坐上。婆羅門窘迫,乃歸命求救。賢愛愍之,乃請王曰:“大王仁化遠洽,頌聲載途,當布慈育,勿行殘酷,恕其不逮,唯所去就。”王令乘驢,巡告城邑。婆羅門恥其戮辱,發憤歐血。苾芻聞已,往慰之曰:“爾學苞內外,聲聞遐邇,榮辱之事,進退當明。夫名者,何實乎?”婆羅門憤恚,深詈苾芻,謗毀大乘,輕蔑先聖。言聲未靜,地便拆裂,生身墜陷,遺蹟斯在。

自此西南入海交,西北行二千四五百里,至阿吒厘國。(南印度境。)

○阿吒厘國

阿吒厘國周六千餘里,國大都城周二十餘里。居人殷盛,珍寶盈積,稼穡雖備,興販為業。土地沙鹵,花果稀少。出胡椒樹,樹葉若蜀椒也。出薰陸香樹,樹葉若棠梨也。氣序熱,多風埃。人性澆薄,貴財賤德。文字語言,儀形法則,大同摩臘婆國。多不信福,縱有信者,宗事天神。祠館十餘所,異道雜居。

從摩臘婆國西北行三百里,至契吒國。(南印度境。)

○契吒國

契吒國周三千餘里,國大都城周二十餘里。人戶殷盛,家室富饒。無大君長,役屬摩臘婆國,風土物產,遂同其俗。伽藍十餘所,僧徒千餘人,大小二乘,兼功習學。天祠數十,外道眾多。

從此北行千餘里,至伐臘毗國。(即北羅羅國,南印度境。)

○伐臘毗國

伐臘毗國周六千餘里,國大都城周三十餘里。土地所產,氣序所宜,風俗人性,同摩臘婆國。居人殷盛,家室富饒,積財百億者乃有百餘室矣。遠方奇貨,多聚其國。伽藍百餘所,僧徒六千餘人,多學小乘正量部法。天祠數百,異道寔多。

一、附近遺蹟

如來在世,屢游此國,故無憂王於佛所止,皆樹旌表,建窣堵波。過去三佛坐及經行說法之處,遺蹟相間。

二、常睿王崇佛

今王,剎帝利種也,即昔摩臘婆國屍羅阿迭多王之侄,今羯若鞠闍國屍羅阿迭多王之子婿,號杜魯婆跋吒。(唐言常睿。)情性躁急,智謀淺近,然而淳信三寶,歲設大會七日,以殊珍上味,供養僧眾。三衣醫藥之價,七寶奇貴之珍,既以總施,倍價酬贖。貴德尚賢,尊道重學,遠方高僧,特加禮敬。

三、阿折羅伽藍

去城不遠,有大伽藍,阿折羅阿羅漢之所建立,德慧、堅慧菩薩之所游止,於中制論,並盛流布。

自此西北行七百餘里,至阿難陁補羅國。(西印度境。)

○阿難陁補羅國

阿難陁補羅國周二千餘里,國大都城周二十餘里。人戶殷盛,家室富饒。無大君長,役屬摩臘婆國。土宜氣序,文字法則,遂亦同焉。伽藍十餘所,僧徒減千人,習學小乘正量部法。天祠數十,異道雜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