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六十一回 晉悼公駕楚會蕭魚 孫林父因歌逐獻公


公孫舍之獻策曰:“欲晉致死於我,莫如怒之。欲激晉之怒,莫如伐宋。宋與晉最睦,我朝伐宋,晉夕伐我。晉能驟來,楚必不能。我乃得有詞於楚也。”諸大夫皆曰:“此計甚善!”正計議間,諜人探得楚國借兵於秦的訊息來報。公孫舍之喜曰:“此天使我事晉也!”眾人不解其意。舍之曰:“秦、楚交伐,鄭必重困。乘其未入境,當往迎之,因導之使同伐宋國。一 則免楚之患,二則激晉之來,豈非一舉兩得?”
鄭簡公從其謀,即命公孫舍之乘腳踏車星夜南馳。渡了潁水,行不一舍,正遇楚軍,公孫舍之下車拜伏於馬首之前。楚共王厲色問曰:“鄭反覆無信,寡人正來問罪,汝來卻是何意?”
舍之奏曰:“寡君懷大王之德,畏大王之威,所願終身宇下,豈敢離遏?無奈晉人暴虐,與宋合兵,侵擾無已。寡君懼社稷顛覆,不能事君,姑與之和,以退其師。晉師既退,仍是大王貢獻之邑也。恐大王未鑒敝邑之誠,特遣下臣奉迎,布其心腹①。大王若能問罪於宋,寡君願執鞭為前部,稍效犬馬,以明誓不相背之意。”共王回嗔作喜曰:“汝君若從寡人伐宋,寡人又何說乎?”舍之又奏曰:“下臣束裝之日,寡君已悉索敝賦,俟大王於東鄙,不敢後也。”共王曰:“雖然如此,但秦庶長約在滎陽城下相會,須與同事方可。”舍之復秦曰:“雍州遼遠,必越晉過周,方能至鄭。大王遣一介之使,猶可及止。以大王之威,楚兵之勁,何必藉助於西戎哉?”共王悅其言,果使人辭謝秦師,遂同公孫舍之東行。及有莘之野,鄭簡公帥師來會,遂同伐宋國,大掠而還。
宋平公遣向戍如晉,訴告楚、鄭連兵之事。悼公果然大怒,即日便欲興師。此番雙輪該第一軍出征了。智罌進曰:“楚之借師於秦者,正以連年奔走道路,不勝其勞也。我一歲而再伐,楚其能復來乎?此番得鄭必矣。當示以強盛之形,堅其歸志。”悼公曰:“善。”乃大合宋、魯、衛、齊、曹、莒、邾、滕、薛、杞、小邾各國,一齊至鄭,觀兵於鄭之東門,一 路俘獲甚眾。--此師乃“三駕”之三也。鄭簡公謂公孫舍之曰:“子欲激晉之怒,使之速來。今果至矣,為之奈何?”舍之對曰:“臣請一面求成於晉,一面使人請救於楚。楚兵若能亟來,必當交戰,吾擇其勝者而從之。若楚不能至,吾受晉盟,因以重賂結晉,晉必庇我,又何楚之足患乎?”簡公以為然。乃使大夫伯駢行成於晉;使公孫良霄、太宰石耎如楚告曰:“晉師又至鄭矣,從者十一國,兵勢甚盛,鄭亡已在旦夕。
君王若能以兵威懾晉,孤之願也。不然,孤懼社稷不保,不得不即安於晉,惟君王憐之,恕之!”楚共王大怒,召公子貞問計。公子貞曰:“我兵乍歸,喘息未定,豈能復發?姑讓鄭於晉,後取之,何患無日!”共王余怒未平,乃囚良霄石耎于軍府,不放歸國。髯側有詩云:楚晉爭鋒結世分,晉兵迭至楚兵體。
行人何罪遭拘執?始信分軍是善謀。
時晉軍營於蕭魚。伯駢來至晉軍,悼公召入,厲聲間曰:“汝以行成哄我,已非一次矣。今番莫非又是緩兵之計?”伯駢叩首曰:“寡君已別遣行人先告絕於楚,敢有二心乎?”悼公曰:“寡人以誠信待汝,汝若再懷反覆,將犯諸侯之公惡,豈獨寡人!汝且回去,與汝君商議詳確,再來回話。”伯駢又奏曰:“寡君薰沐而遣下臣,實欲委國於君侯,君侯勿疑。”悼公曰:“汝意既決,交盟可也。”乃命新軍元帥趙武,同伯駢入城,與鄭簡公歃血訂盟。簡公亦遣公孫舍之隨趙武出城,與悼公要約。是冬十二月,鄭簡公親入晉軍,與諸侯同會,因請受歃。悼公曰:“交盟已在前矣,君若有信,鬼神鑒之,何必再歃?”乃傳令:“將一路俘獲鄭人,悉解其縛,放歸本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