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九十九回 武安君含冤死杜郵 呂不韋巧計歸異人


其夜,不韋向趙姬言曰:“秦王孫十分愛你,求你為妻,你意若何?”趙姬曰:“妾既以身事君,且有娠矣,奈何棄之,使事他姓乎?”不韋密告曰:“汝隨我終身,不過一賈人婦耳。
王孫將來有秦王之分,汝得其寵,必為王后。天幸腹中生男,即為太子,我與你便是秦王之父母,富貴俱無窮矣。汝可念夫婦之情,曲從吾計,不可泄漏!”趙姬曰:“君之所謀者大,妾敢不奉命!但夫妻恩愛,何忍割絕?”言訖淚下。不韋撫之曰:“汝若不忘此情,異日得了秦家天下,仍為夫婦,永不相離,豈不美哉。”二人遂對天設誓。當夜同寢,恩情倍常,不必細述。次日,不韋到公孫乾處,謝夜來簡慢之罪。公孫乾曰:“正欲與王孫一同造府,拜謝高情,何反勞枉駕?”少頃,異人亦到,彼此交謝。不韋曰:“蒙殿下不嫌小妾醜陋,取侍巾櫛,某與小妾再三言之,已勉從尊命矣。今日良辰,即當送至寓所陪伴。”異人曰:“先生高義,粉骨難報!”公孫乾曰:“既有此良姻,某當為媒。”遂命左右備下喜筵。不韋辭去,至晚,以溫車載趙姬與異人成親。髯翁有詩云:新歡舊愛一朝移,花燭窮途得意時。
盡道王孫能奪國,誰知暗贈呂家兒!
異人得了趙姬,如魚似水,愛眷非常。約過一月有餘,趙姬遂向異人曰:“妾獲侍殿下,天幸已懷胎矣。”異人不知來歷,只道自己下種,愈加歡喜。那趙姬先有了兩月身孕,方嫁與異人,嫁過八個月,便是十月滿足,當產之期,腹中全然不動。因懷著個混一天下的真命帝王,所以比常不同,直到十二個月周年,方才產下一兒。產時紅光滿室,百鳥飛翔。
看那嬰兒,生得豐準長目,方額重瞳;口中含有數齒;背項有龍鱗一搭。啼聲洪大,街市皆聞。其日,乃秦昭襄王四十 八年正月朔旦。異人大喜曰:“吾聞應運之王,必有異征,是兒骨相非凡,又且生於正月,異日必為政於天下。”遂用趙姬之姓,名曰趙政。後來政嗣為秦王,兼併六國,即秦始皇也。
當時呂不韋聞得趙姬生男,暗暗自喜。
至秦昭襄王五十年,趙政已長成三歲矣。時秦兵圍邯鄲甚急,不韋謂異人曰:“趙王倘復遷怒於殿下,奈何?不如逃奔秦國,可以自脫。”異人曰:“此事全仗先生籌畫。”不韋乃盡出黃金共六百斤,以三百斤遍賂南門守城將軍,託言曰:“某舉家從陽翟來,行賈於此。不幸秦寇生髮,圍城日久,某思鄉甚切。今將所存資本,盡數分散各們。只要做個方便人情,放我一家出城,回陽翟去,感恩不淺!”守將許之。復以百斤獻於公孫乾,述已欲回陽翟之意,反央公孫乾與南門守將說個方便。守將和軍卒都受了賄賂,落得做個順水人情。不韋預教異人將趙氏母子,密寄於母家。是日,置酒請公孫乾說道:“某隻在三日內出城,特具一杯話別。”席間將公孫乾灌得爛醉。左右軍卒,俱大酒大肉,恣其飲啖,各自醉飽安眠。至夜半,異人微服混在僕人之中,跟隨不韋父子行至南門,守將不知真假,私自開鑰,放他出城而去。論來王?大營,在於西門,因南門是走陽翟的大路,不韋原說還鄉,所以只討南門。三人共僕從結隊連夜奔走,打大彎轉欲投秦軍。
至天明,被秦國游兵獲祝不韋指異人曰:“此秦國王孫,向質於趙,今逃出邯鄲,來奔本國,汝輩可速速引路!”游兵讓馬匹與三人騎坐,引至王?大營。王?問明來歷,請人相見,即將衣冠與異人更換,設宴管待。王?曰:“大王親在此督戰,行宮去此不過十里。”乃備車馬,轉送入行宮。秦昭襄王見了異人,不勝之喜,曰:“太子日夜想汝,今天遣吾孫脫於虎口也。便可先回鹹陽,以慰父母之念。”異人辭了秦王,與不韋父子登車,竟至鹹陽。不知父子相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