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周列國志》第七十八回 會夾谷孔子卻齊 墮三都聞人伏法


自作忠奸還自受,前車音響後車聞。
又有言:魯自惠公之世,僭用天子禮樂,其後三桓之家,舞八佾①,歌雍②徹。大夫目無諸侯,故家臣亦目無大夫。悖逆相仍,其來遠矣。詩云:九成於戚舞團團,借問何人啟僭端?
要使國中無叛逆,重將禮樂問《周官》。
齊景公失了陽虎,又恐魯人怪其納叛,乃使人致書魯定公,說明陽虎奔宋之故,就約魯侯於齊魯界上夾谷山前,為乘車之會,以通兩國之好,永息干戈。定公得書,即召三家商議。孟孫無忌曰“齊人多詐,主公不可輕往。”季孫斯曰:“齊屢次加兵於我,今欲修好,奈何拒之?”定公曰:“寡人若去,何人保駕?”無忌曰:“非臣師孔某不可。”定公即召孔子,以相禮之事屬之。乘車已具,定公將行,孔子奏曰:“臣聞‘有文事者,必有武備。“文武之事,不可相離。古者,諸侯出疆,必具官以從。宋襄公會盂之事可鑑也。請具左右司馬,以防不虞。“定公從其言,乃使大夫申句須為右司馬,樂頎為左司馬,各率兵車五百乘,遠遠從行。又命大夫茲無還率兵車三百乘,離會所十里下寨。
既至夾谷,齊景公先在,設立壇位,為土階三層,制度簡略。齊侯幕①於壇之右,魯侯幕於壇之左。孔子聞齊國兵衛甚盛,亦命申句須、樂頎緊緊相隨。時齊大夫黎彌以善謀稱,自梁邱據死後,景公特寵信之。是夜,黎彌叩幕請見。景公召人,問:“卿有何事,昏夜來此?”黎彌奏曰:“齊、魯為仇,非一日矣。止為孔某賢聖,用事於魯,恐其他日害齊,故為今日之會耳。臣觀孔某為人,知禮而無勇,不習戰伐之事。
明日主公會禮畢後,請奏四方之樂,以娛魯君,乃使萊夷三 百人假做樂工,鼓譟而前,覷便拿住魯侯,並執孔某。臣約會車乘,從壇下殺散魯眾。那時魯國君臣之命,懸於吾手,憑主公如何處分,豈不勝於用兵侵伐耶?”景公曰:“此事可否,當與相國謀之。”黎彌曰:“相國素與孔某有交,若通彼得知,其事必不行矣。臣請獨任!”景公曰:“寡人聽卿,卿須仔細!”
黎彌自去暗約萊兵行事去了。
次早,兩君集於壇下,揖讓而登。齊是晏嬰為相②,魯是孔子為相。兩相一揖之後,各從其主,登壇交拜。敘太公、周公之好,交致玉帛酬獻之禮。既畢,景公曰:“寡人有四方之樂,願與君共觀之。”遂傳令先使萊人上前,奏其本土之樂。
於是壇下鼓聲大振,萊夷三百人,雜執''祆浮⒂鸚``、矛戟、劍~j,蜂擁而至,口中呼哨之聲,相和不絕,歷階之半,定公色變。孔子全無懼意,趨立於景公之前,舉袂而言曰:“吾兩君為好會,本行中國之禮,安用夷狄之樂?請命有司去之。”
晏子不知黎彌之計,亦奏景公曰:“孔某所言,乃正禮也。”景公大漸,急麾萊夷使退。黎彌伏於壇下,只等萊夷動手,一 齊發作;見齊侯打發下來,心中甚慍,乃召本國優人,吩咐:“筵席中間召汝奏樂,要歌《敝笱》之詩,任情戲謔。若得魯君臣或笑或怒,我這裡有重賞。”原來那詩乃文姜淫亂故事,欲以羞辱魯國。黎彌升階奏於齊侯曰:“請奏宮中之樂,為兩君壽。”景公曰:“宮中之樂,非夷樂也,可速奏之。”黎彌傳齊侯之命,倡優侏儒二十餘人,異服塗面,裝女扮男,分為二隊,擁至魯侯面前。跳的跳,舞的舞,口中齊歌的都是淫詞,且歌且笑。
孔子按劍張目,覷定景公奏曰:“匹夫戲諸侯者,罪當死!
請齊司馬行法!”景公不應。優人戲笑如故。孔子曰:“兩國既已通好,如兄弟然,魯國之司馬,即齊之司馬也。”乃舉袖向下麾之,大呼:“申句須、樂頎何在?”二將飛馳上壇,於男女二隊中,各執領班一人,當下斬首,餘人驚走不迭。景公心中駭然。魯定公隨即起身。黎彌初意還想於壇下邀截魯侯,一來見孔子有此手段,二來見申、樂二將英雄,三來打探得十里之外,即有魯軍屯札,遂縮頸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