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第九十三回 調度才高撫台運泥土 被參冤抑觀察走津門


兩湖督憲奉了上諭,調補兩江之後,便料理交代,這邊的印務是奉旨交湖北巡撫兼署的。交代過後,便料理起程,坐了一號淺水兵輪,到了南京,頒出紅諭,定期接印。那時離原任總督交卸的日子,雖然不過十多天,然而苟才已經心滿意足了。卻是新制台初到手時,各官到碼頭迎迓,新制台見了苟才手版,心中已是一條刺;及至延見之時,不住的把雙眼向苟才釘住。苟才那裡知道這裡面的原委,還以為新制台賞識他的相貌呢。
及至新制台接印之後,苟才也交卸藩篆,仍回署任。不出三日之內,忽然新制台一個札子下來,另委一個候補道去署淮揚道篆;卻飭令原署淮揚道,仍回巡道本任;現署巡道苟才,著另候差委。這么一個札子下來,別人猶可,惟有苟才猶如打了個悶雷一般,正不知是何緣故。要想走走路子,無奈此時督轅內外各人,都已換了,重新交結起來,很要費些日子。有兩個新督憲奏調過來的人,明知他是紅的,要去結交他時,他卻有點象要理不理的樣子。苟才心中滿腹狐疑,無從打聽。不料新督憲到任三個月之後,照例甄別屬員,便把苟才插入當中,用了“行止齷齪,無恥之尤”八個字考語,把他參掉了。這一氣,把苟才氣的直跳起來!罵道:“從他到任之後,我統共不過見了他三次,他從那裡看見我的‘行止齷齪’,從何知道我是‘無恥之尤’!我這官司要和他到都察院裡打去!”罵了一頓,於事無濟,又不免拿家人僕婦去出氣。那些家人僕婦看見主人已經革職,便有點看不在眼裡的樣子。從前受了主人的罵,無非逆來順受;此時受罵,未免就有點退有後言了。何況他是藉此出氣的,罵得不在理上,便有兩個藉此推辭,另投別人的了。苟才也無可如何,回到上房,無非是唉聲嘆氣。
還是姨媽有主意,說道:“自從我們把少奶奶送給前任制台之後,也不曾得著他甚么好處,他便走了。”苟才忙道:“可不是。早知道這樣,我不會留下,等送這一個!”姨媽道:“不是這樣說。你要送姨太太給他,也要探聽著他的脾氣,是對這一路的,才送得著;要是不對這一路的,送他也不受呢。”苟太太道:“罷,罷!我看他們男人們,沒有一個不對這一路的,隨便甚么臭婊子都拿著當寶貝,何況是人家送的呢!”姨媽道:“你們都不知說些甚么,我在這裡替你們打算正經事呢。大凡人總有一個情字,前任制台白受了我們一位姨太太,我們並未得著他甚么好處,他便走了。此時妹夫壞了功名,這邊是站不住的了。我看不如到北洋走一趟,求求他,總應該有個下文。你們看我的話怎樣?”只這一句話,便提醒了苟才道:“是呀,我到天津伸冤去。”即日料理到北洋去。
正是:三窟未能師狡兔,一枝尚欲學鷦鷯。不知苟才到北洋去後如何,且待下回再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