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子》輕重甲第八十



桓公曰:“天下之國,莫強於越,今寡人慾北舉事孤竹、離枝,恐越人之至,為此有道乎?”管子對曰:“君請遏原流,大夫立沼池,令以矩游為樂,則越人安敢至?”桓公曰:“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隱三川,立員都,立大舟之都。大身之都有深淵,壘十仞。令曰:‘能游者賜千金。’未能用金千,齊民之游水,不避吳越。”桓公終北舉事於孤竹、離校。越人果至,隱曲薔以水齊。管子有扶身之士五萬人,以待戰於曲菑,大敗越人。此之謂水豫。

齊之北澤燒,火光照堂下。管子入賀桓公曰:“吾田野辟,農夫必有百倍之利矣。”是歲租稅九月而具,粟又美。桓公召管子而問曰:“此何故也?”管子對曰:“萬乘之國、千乘之國,不能無薪而炊。今北澤燒。莫之續,則是農夫得居裝而賣其薪蕘,一束十倍。則春有以倳耜,夏有以決芸。此租稅所以九月而具也。”

桓公憂北郭民之貧、召管子而問曰、“北郭者,盡屨縷之甿也,以唐園為本利,為此有道乎?”管子對曰:“請以令:禁百鍾之家不得事鞽,千鍾之家不得為唐園,去市三百步者不得樹葵菜,若此,則空閒有以相給資,則北郭之甿有所讎。其手搔之功,唐園之利,故有十倍之利。”

管子曰:“陰王之國有三,而齊與在焉。”桓公曰:“此若言可得聞平?”管子對曰:“楚有汝、漢之黃金,而齊有渠展之鹽,燕有遼東之煮,此陰王之國也。且楚之有黃金,中齊有薔石也。苟有操之不工,用之不善,天下倪而是耳。使夷吾得居楚之黃金,吾能令農毋耕而食,女毋織而衣。今齊有渠展之鹽,請君伐菹薪,煮沸火水為鹽,正而積之。”桓公曰:“諾。”十月始正,至於正月,成鹽三萬六千鍾。召管子而問曰:“安用此鹽而可?”管子對曰:“孟春既至,農事且起。大夫無得繕冢墓,理宮室,立台榭,築牆垣。北海之眾無得聚庸而煮鹽。若此,則鹽必坐長而十倍。”桓公曰:“善。行事奈何?”管子對曰:“請以令糶之梁、趙、宋、衛、濮陽,彼盡饋食之也。國無鹽則腫,守圉之國,用鹽獨甚。”桓公曰:“諾。”乃以令使糶之,得成金萬一千餘斤。桓公召管子而問曰:“安用金而可?”管子對曰:“請以令使賀獻、出正籍者必以金,金坐長而百倍。運金之重以衡萬物,盡歸於君。故此所謂用若挹於河海,若輸之給馬。此陰王之業。”

管子曰:“萬乘之國必有萬金之賈,千乘之國必有乾金之賈,百乘之國必有百金之賈,非君之所賴也,君之所與。故為人君而不審其號令,則中一國而二君二王也。”桓公曰:“何謂一國而二君二王?”管子對曰:“今君之籍取以正,萬物之賈輕去其分,皆入於商賈,此中一國而二君二王也。故賈人乘其弊以守民之時,貧者失其財,是重貧也;農夫失其五穀,是重竭也。故為人君而不能謹守其山林、菹澤、草萊,不可以立為天下王。”桓公曰:“此若言何謂也?”管子對曰:“山林、菹澤、草萊者,薪蒸之所出,犧牲之所起也。故使民求之,使民藉之,因此給之。私愛之於民,若弟之與兄,子之與父也,然後可以通財交殷也,故請取君之游財,而邑里布積之。陽春,蠶桑且至,請以給其口食デ之強。若此,則絓絲之籍去分而斂矣。且四方之不至,六時制之:春日倳耜,次日獲麥,次日薄芋,次日樹麻,次日絕菹,次日大雨且至,趣芸壅培。六時制之,臣給至於國都。善者鄉因其輕重,守其委廬,故事至而不妄。然後可以立為天下王。”

管子曰:“一農不耕,民或為之飢;一女不織,民或為之寒。故事再其本,則無賣其子者;事三其本,則衣食足;事四其本,則正籍給;事五其本,則遠近通,死得藏。今事不能再其本,而上之求焉無止,是使奸塗不可獨行,遺財不可包止。隨之以法,則是下艾民。食三升,則鄉有正食而盜;食二升,則里有正食而盜;食一升,則家有正食而盜。今操不反之事,而食四十倍之粟,而求民之毋失,不可得矣。且君朝令而求夕具,有者出其財,無有者賣其衣屨,農夫糶其五穀,三分賈而去。是君朝令一怒,布帛流越而之天下。君求焉而無止,民無以待之,走亡而棲山阜。持戈之士顧不見親,家族失而不分,民走於中而士遁於外。此不待戰而內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