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國志》卷五



漢搜求隱逸,旌表忠義。以述臣常少、李隆忠諫,發憤病死,表更遷葬,贈以漢卿官;蜀郡王皓、王嘉、廣漢李業刎首死節,表其門閭;犍為朱遵絆馬死戰,贈以將軍,為之立祠;費貽、任永、馮信等閉門素隱,公車特徵;文齊守義益州,封為列侯;董鈞習禮明經,貢為博士;程烏、李育本有才幹,擢而用之。於是西土宅心,莫不鳧藻。

建武十八年,刺史、郡守撫恤失和,蜀郡史歆怨吳漢之殘掠蜀也,擁郡自保。世祖以天下始平,民未忘兵,而歆唱之,事宜必克,復遣漢平蜀,多行誅戮。世祖誚讓於漢,漢深陳謝。自是守藩供職,自建武至乎中平,垂二百載,府盈西南之貨,朝多華岷之士矣。

漢二十二世孝靈皇帝政治衰缺,王室多故。太常竟陵劉焉字君朗建議言:刺史太守貨賂為官,割剝百姓,以致離叛。可選清名重臣以為牧伯,鎮安方夏。焉內求州牧以避世難。侍中廣漢董扶私於焉曰:“京都將亂,益州分野有天子氣。”焉惑之,意在益州。會刺史河南郤儉賦斂繁擾,流言遠聞,而并州殺刺史張壹,涼州殺刺史耿鄙,焉議得行。漢帝將徵儉加刑,以焉為監軍使,尋領益州牧。董扶亦求為蜀郡屬國都尉。太倉令巴郡趙韙去官,從焉來西。

中平五年,益州黃巾逆賊馬相、趙祗等聚眾綿竹,殺縣令李升,募疲役之民,一二日中得數千人。遣王饒、趙播等進攻雒城,殺刺史儉,並下蜀郡、犍為,旬月之間,破壞三郡。相自稱天子,眾以萬數。又別破巴郡,殺太守趙部。州從事賈龍素領家兵,在犍為之青衣,率吏民攻相,破滅之,州界清淨。龍乃選吏卒迎焉。焉既到州,移治綿竹,撫納離叛,務行小惠。時南陽、三輔民數萬家避地入蜀,焉恣饒之,引為黨與,號“東州士”。遣張魯斷北道。枉誅大姓巴郡太守王鹹、李權等十餘人以立威刑。前後左右部司馬擬四軍,統兵,位皆二千石。

漢獻帝初平二年,犍為太守任岐與賈龍惡焉之陰圖異計也,舉兵攻焉,燒成都邑下。焉御之,東州人多為致力,遂克岐、龍。焉意漸盛,乃造乘輿車服千餘,僣擬至尊。焉長子范為左中郎將,仲子誕治書御史,季子璋奉車都尉,皆從獻帝在長安,惟叔子別部司馬瑁隨焉。焉聞相者相陳留吳懿妹當大貴,為瑁聘之。荊州牧山陽劉表上焉有“子夏在西河疑聖人”論,帝遣璋曉諭焉,焉留璋不遣反。四年,征西將軍馬騰自郿與焉、范通,謀襲長安,治中從事廣漢王商亟諫不從。謀泄,范、誕受誅。議郎河南龐羲以通家將范、誕諸子入蜀。而天火燒焉車乘盪盡,延及民家。

興平元年,焉徙治成都。既痛二子,又感祅災,疽發背卒。州帳下司馬趙韙、治中從事王商等貪璋溫仁,共表代父。京師大亂,不能更遣,天子除璋監軍使者,領益州牧;以韙為征東中郎將,率眾征劉表。

璋字季玉,既襲位,懦弱少斷。張魯稍驕於漢中,巴夷杜濩、朴胡、袁約等叛詣魯。璋怒,殺魯母、弟,遣和德中郎將龐羲討魯,不克。巴人日叛,乃以羲為巴郡太守,屯閬中御魯。羲以宜須兵衛,輒召漢昌賨民為兵。或構羲於璋,璋與之情好攜隙。趙韙數進諫,不從,亦恚恨也。

建安五年,趙韙起兵數萬,將以攻璋,璋逆擊之。明年,韙破敗。羲懼,遣吏程郁宣旨於郁父漢昌令畿,索益賨兵。畿曰:“郡合部曲,本不為亂,縱有讒諛,要在盡誠,遂懷異志,非所聞也。”羲令郁重往,畿曰:“我受牧恩,當為盡節;汝自郡吏,宜念效力;不義之事,莫有二意。”羲恨之,使人告曰:“不從太守,家將及禍!”畿曰:“昔樂羊食子,非無父子之恩,大義然也。今雖羹子,畿飲之矣!”羲乃厚謝於璋。璋善畿,遷為江陽太守。

十年,璋聞曹公將征荊州,遣中郎將河內陰溥致敬。公表加璋振威將軍,兄瑁平寇將軍。十二年,璋復遣別駕從事蜀郡張肅送叟兵三百人,並雜御物。公辟肅為掾,拜廣漢太守。十三年,仍遣肅弟松為別駕詣公。公時已定荊州,追劉主,不存禮松;加表望不足,但拜越巂蘇示令,松以是怨公。會公軍不利,兼以疫病,而劉主尋取荊州。松還,疵毀曹公,勸璋自絕,因說璋曰:“劉豫州,使君之肺腑,更可與通。”時扶風法正,字孝直,留客在蜀,不見禮,恨望;松亦以身抱利器,忖璋不足與有為,常與正竊嘆息。松舉正可使交好劉主,璋從之,使正將命。正佯為不得已,行。又遣正同郡孟達將兵助劉主守御。前後賂遺無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