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史》卷一百五 列傳第四十三



海陵篡立,數月,遷右補闕,改修起居注。海陵銳於求治,講論每至夜分。嘗問曰:“人君治天下,其道何貴?”對曰:“貴靜。”海陵默然。明日,復謂曰:“我遷諸部猛安分屯邊戍,前夕之對,豈指是為非靜邪?”對曰:“徙兵分屯,使南北相維,長策也。所謂靜者,乃不擾之耳。”乙夜,復問鬼神事。伯雄進曰:“漢文帝召見賈生,夜半前席,不問百姓而問鬼神,後世頗譏之。陛下不以臣愚陋,幸及天下大計,鬼神之事,未之學也。”海陵曰:“但言之,以釋永夜倦思。”伯雄不得已,乃曰:“臣家有一卷書,記人死復生,或問冥官何以免罪,答曰,汝置一歷,白日所為,暮夜書之,不可書者是不可為也。”海陵為之改容。夏日,海陵登瑞雲樓納涼,命伯雄賦詩,其卒章云:“六月不知蒸郁到,清涼會與萬方同。”海陵忻然,以示左右曰:“伯雄出語不忘規戒,為人臣當如是矣。”再遷兵部員外郎。丁父憂,起復翰林待制,兼修起居注。遷直學士,再遷右諫議大夫,兼著作郎,修起居注如故。

皇子慎思阿不薨,伯雄坐與同直者竊議被責,語在《海陵諸子傳》。海陵議征江南,伯雄奏:“晉武平吳,皆命將帥,何勞親總戎律?”不聽。乃落起居注,不復召見。大定初,除大興少尹,丁母憂。顯宗為皇太子,遷東宮官屬,張浩薦伯雄,起復少詹事,兄子蟠為左贊善,言聽諫從,時論榮之。集古太子賢不肖為書,號《瑤山往鑒》,進之。及進《羽獵》、《保成》等箴,皆見嘉納。復為左諫議大夫、翰林直學士。會太子詹事闕,宰相復舉伯雄。上曰:“伯雄不可去朕左右,而東宮亦須輔導。”遂以太子詹事兼諫議。

六年,上幸西京,欲因往涼陘避暑,伯雄率眾諫官入諫。上曰:“朕徐思之。”伯雄言之不已,同列皆引退,久之乃起。是年,至涼陘,徼巡果有疏虞。上思伯雄之言,及還,遷禮部尚書,謂近臣曰:“群臣有乾局者眾矣,如伯雄忠實,皆莫及也。”上謂伯雄曰:“龍逄、比干皆以忠諫而死,使遇明君,豈有是哉!”伯雄對曰:“魏徵願為良臣,正謂遇明君耳。”因顧謂宰相曰:“《書》曰:‘汝無面從,退有後言。’朕與卿等共治天下,事有可否,即當面陳。卿等致位卿相,正行道揚名之時,偷安自便,徼幸一時,如後世何?”群臣皆稱萬歲。

十二年,改沁南軍節度使,召為翰林學士承旨。丞相石琚致仕,上問:“誰可代卿者?”琚對曰:“伯雄可。”時論以琚舉得其人。復權詹事,伯雄知無不言,匡救弘多。後宮僚有詭隨者,人必稱楊詹事以愧之。除定武軍節度使,改平陽尹。先是,張浩治平陽,有惠政,及伯雄為尹,百姓稱之,曰:“前有張,後有楊。”徙河中尹。卒,年六十五。謚莊獻。弟伯傑、伯仁,族兄伯淵。

伯淵字宗之。父丘文,遼中書舍人。伯淵早孤,事母以孝聞,疏財好施,喜收古書。天會初,以名家子補尚書省令史。十四年,賜進士第,歷吏、禮二部主事、御前承應文字,秩滿,除同知永定軍節度使事。召為司計郎中。知平定軍,用廉,遷平州路轉運使。知泰安軍,有惠政,百姓刻石紀其事。四遷山東東路轉運使。正隆末,群盜蜂起,州郡往往罹害,獨濟南賴伯淵保全。大定三年,致仕,卒於家。

蕭貢,字真卿,京兆鹹陽人。大定二十二年進士,調鎮戎州判官,涇陽令,涇州觀察判官。補尚書省令史。舊例,試補兩月,乃補用。貢至數日,執政以為能,即用之。擢監察御史。提刑司奏涇州有美政,遷北京轉運副使。親老,歸養。左丞董師中、右丞楊伯通薦其文學,除翰林修撰。上書論:“比年之弊,人才不以器識、操履,巧於案牘,不涉吏議者為工。用人不務因才授官,惟泥資敘。名器不務慎與,人多僥倖。守令不務才實,民罹其害。伏望擢真才以振澆俗,核功能以理職業,慎名器以抑僥倖,重守令以厚邦本。然後政化可行,百事可舉矣。”詔詞臣作《唐用董重質誅郭誼得失論》,貢為第一,賜重幣四端。貢論時政五弊,言路四難,詞意切至,改治書侍御史。丁父憂,起復,改右司員外郎,尋轉郎中,遷國子祭酒,兼太常少卿,與陳大任刊修《遼史》。改刑部侍郎,歷同知大興府事、德州防禦使,三遷河東北路按察轉運使。大安末,改彰德軍節度事。坐兵興不能守城,亡失百姓,降同知通遠軍節度使。未幾,改靜難軍節度使,歷河東北路、南京路轉運使、御史中丞,戶部尚書。南京戒嚴,坐乏軍儲,詔釋不問。興定元年,致仕。元光二年卒,諡文簡。貢好學,讀書至老不倦,有注《史記》一百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