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史》卷八十八 列傳第二十六



世宗將行郊祀,議配享,琚曰:“配者,侑神作主也。自外至者無主不止,故推祖考以配天,同尊之也。《孝經》曰:‘郊祀后稷以配天。’漢、魏、晉皆以一帝配之。唐高宗始以高祖、太宗崇配。垂拱初,以高祖、太宗、高宗並配。玄宗開元十一年,罷同配之禮,以高祖配。宋太宗時,以宣祖、太祖配。真宗時以太祖、太宗配。仁宗時,有司請以三帝並侑,遂以太祖、太宗、真宗並配。其後禮院議對越天地、神無二主,當以太祖配。此唐、宋變古以三帝配天,終竟依古以一祖配也。將來親郊合依古禮,以一祖配之。”上曰:“唐、宋不足為法,止當奉太祖皇帝配之。”琚嘗請命太子習政事,或譖之曰:“琚希恩東宮。”世宗察其無他,以此言告之,琚對曰:“臣本孤生,蒙陛下拔擢,備位執政,兼師保之任。臣愚以為太子天下之本,當使知民事,遂言及之。”因乞解少師。十年二月,祭社,有司奏請御署祝版,上問琚曰:“當署乎?”琚曰:“故事有之。”上曰:“祭祀典禮,卿等慎之,無使後世譏誚。熙宗尊謚太祖,宇文虛中定禮儀,以常朝服行事。當時朕雖童稚,猶覺其非。”琚曰:“祭祀,大事也,非故事不敢行。”

上謂琚曰:“女直人往往徑居要達,不知閭閻疾苦。卿嘗為丞簿,民間何事不知,凡利害極陳之。”上與宰臣議鑄錢,或以鑄錢工費數倍,欲採金銀坑冶,上曰:“山澤之利可以與民,惟錢幣不當私鑄。若財貨流布四方,與在官何異。”琚進曰:“臣聞天子之富藏於天下,正如泉源欲其流通耳。”上問琚曰:“古亦有百姓鑄錢者乎?”對曰:“使百姓自鑄,則小人圖厚利,錢愈薄惡,古所以禁也。”

時民間往往造作妖言,相為黨與謀不軌,事覺伏誅。上問宰臣曰:“南方尚多反側,何也?”琚對曰:“南方無賴之徒,假託釋道,以妖幻惑人。愚民無知,遂至犯法。”上曰:“如僧智究是也。此輩不足恤,但軍士討捕,利取民財,害及良民,不若杜之以漸也。”智究,大名府僧,同寺僧苑智義與智究言,《蓮華經》中載五濁惡世佛出魏地,《心經》有夢想究竟涅槃之語,汝法名智究,正應經文,先師藏瓶和尚知汝有是福分,亦作頌子付汝。智究信其言,遂謀作亂,歷大名、東平州郡,假託抄化,誘惑愚民,潛結奸黨,議以十一年十二月十七日先取兗州,會徒嶧山,以“應天時”三字為號,分取東平諸州府。及期向夜,使逆黨胡智愛等,劫旁近軍寨,掠取甲仗,軍士擊敗之。會傅戩、劉宣亦於陽穀、東平上變。皆伏誅,連坐者四百五十餘人。

宗室子或不勝任官事,世宗欲授散官,量與廩祿,以贍足之,以問宰臣曰:“於前代何如?”琚對曰:“堯親九族,周家內睦九族,皆帝王盛事也。”琚之將順,多此類。

十三年,上表乞致仕。十六年,再表乞致仕。皆不許。參知政事唐括安禮忤上意,出為橫海軍節度使,數年不復召。琚對便殿,從容進曰:“唐括安禮忠直,久在外官。”世宗深然之,遂自南京留守召為尚書右丞。琚嘗舉室紹先以為右司員外郎,紹先中風暴卒,上甚惜之,謂琚曰:“卿之所舉也。”感嘆者再三。

十七年,拜平章政事,封莘國公。明年,拜右丞相。修起居注移剌傑上書言:“朝奏屏人議事,史官亦不與聞,無由紀錄。”上以問宰相,琚與右丞唐括安禮對曰:“古者史官,天子言動必書,以儆戒人君,庶幾有畏也。周成王剪桐葉為圭,戲封叔虞,史佚曰:‘天子不可戲言,言則史書之。’以此知人君言動,史官皆得記錄,不可避也。”上曰:“朕觀《貞觀政要》,唐太宗與臣下議論,始議如何,後竟如何,此政史臣在側記而書之耳。若恐漏泄幾事,則擇慎密者任之。”朝奏屏人議事,記注官不避自此始。

以年老衰病固辭,上曰:“朕知卿年老,勉為朕留,俟一二年,朕將思之。”上謂宰臣曰:“朕為天子,未嘗敢專行獨斷,每事遍問卿等,可行則行之,不可則止也。”琚與平章政事唐括安禮奏曰:“好問則裕,自用則小,陛下行之,天下幸甚。”居一年,復表致仕,乃許。詔以一孫為閣門祗候。即命駕歸鄉里。久之,世宗謂宰臣:“知人最為難事,近來左選多不得人。惟石琚為相時,往往舉能其官,左丞移剌道、參政粘割斡特剌舉右選,頗得之。朕常以不能遍識人材為不足。此宰相事也,左右近侍雖常有言,朕未敢輕信。”又曰:“近日刺史縣令多闕員,當擇幹濟者除之,資級不到庸何傷。”又曰:“惟石琚最為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