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書》卷五十 列傳第二十



臣郡前尹關內侯純,醉酒失常,《戊申詔書》既免尹官,以父篤老不求供養,下五府依禮典正其臧否。臣謹按三王養老之制,八十,一子不從政;九十,其家不從政,斯誠使人無闕孝養之道,為臣不違在公之節也。先王制禮垂訓,莫尚於周。當其時也,姬公留周,伯禽之魯,孝子不匱,典禮無愆。今公府議,七十時制,八十月制,欲以駁奪從政之限,削除爵土。是為公旦立法,還自越之,魯侯為子,即為罰首也。石奮期頤,四子列郡。近太宰獻王諸子,亦有藩外。古今同符,忠孝並濟。

臣聞悔吝之疵,君子有之。尹性少飲多,遂至沈醉。尹醒聞知,悼恨前失,執謙引罪,深自奏劾,求入重法。今公府不原所由,而謂傲很,是為重罪過醉之言,而沒迷復之義也。臣聞父子天性,愛由自然,君臣之交,出自義合,而求忠臣必於孝子。是以先王立禮,敬同於父,原始要終,齊於所生,如此猶患人臣罕能致身。今公府議雲,禮律雖有常限,至於疾病歸養,不奪其志。如此則為禮禁正直,而陷人以詐,違越王制,開其殆原。尹少履清苦,事親色養,歷職內外,公廉無私,此陛下之所以屢發明詔,而尹之所以仍見擢授也。尹行己也恭,率下也敬,先眾後己,實是宿心。一旦由醉,責以暴慢。按奏狀不忠不孝,群公建議削除爵土,此愚臣所以自悲自悼,拊心泣血也。

按今父母年過八十,聽令其子不給限外職,誠以得有歸來之緣。今尹居在郡內,前每表屢蒙定省。尹昆弟六人,三人在家,孝養不廢。兄侍中峻,家之嫡長,往比自表,求歸供養,詔喻不聽。國體法同,兄弟無異,而虛責尹不求供養如斯,臣懼長假飾之名,而損忠誠之實也。夫禮者,所以經國家,定社稷也。故陶唐之隆,順考古典;周成之美,率由舊章。伏惟陛下聖德欽明,敦禮崇教,疇諮四岳,以詳典制。尹以犯違受黜,而所由者醉。公以教義見責,而所因者忿。積忿以立義,由醉以得罪,禮律不復為斷,文致欲以成法。是以愚臣敢冒死亡之誅,而恥不伸於盛明之世。惟蒙哀察。

帝復下詔曰:"自中世以來,多為貴重順意,賤者生情,故令釋之、定國得揚名於前世。今議責庾純,不惟溫克,醉酒沈湎,此責人以齊聖也。疑賈公亦醉,若其不醉,終不於百客之中責以不去官供養也。大晉依聖人典禮,制臣子出處之宜,若有八十,皆當歸養,亦不獨純也。古人云:'由醉之言,俾出童羖。'明不責醉,恐失度也。所以免純者,當為將來之醉戒耳。齊王、劉掾議當矣。"復以純為國子祭酒,加散騎常侍。後將軍荀眅於朝會中奏純以前坐不孝免黜,不宜升進。侍中甄德進曰:"孝以顯親為大,祿養為榮。詔赦純前愆,擢為近侍,兼掌教官,此純召不俟駕之日。而後將軍眅敢以私議貶奪公論,抗言矯情,誣罔朝廷,宜加貶黜。"眅坐免官。

初,眅與純俱為大將軍所辟,眅整麗車服,純率素而已,眅以為愧恨。至是,毀純。眅既免黜,純更以此愧之,亟往慰勉之,時人稱純通恕。

遷侍中,以父憂去官。起為御史中丞,轉尚書。除魏郡太守,不之官,拜少府。年六十四卒。子旉。

旉字允臧。少有清節,歷位博士。齊王攸之就國也,下禮官議崇錫之物。旉與博士太叔廣、劉暾、繆蔚、郭頤、秦秀、傅珍等上表諫曰:

《書》稱帝堯"克明俊德,以親九族"。武王光有天下,兄弟之國十有六人,同姓之國四十人,元勛睦親,顯以殊禮,而魯、衛、齊、晉大啟土宇,並受分器。所謂惟善所在,親疏一也。大晉龍興,隆唐、周之遠跡,王室親屬,佐命功臣,鹹受爵土,而四海乂安。今吳、會已平,詔大司馬齊王出統方岳,當遂撫其國家,將準古典,以垂永制。

昔周之選建明德以左右王室也,則周公為太宰,康叔為司寇,聃季為司空。及召、芮、畢、毛諸國,皆入居公卿大夫之位,明股肱之任重,守地之位輕也,未聞古典以三事之重出之國者。漢氏諸侯王位尊勢重,在丞相三公上。其入贊朝政者,乃有兼官,其出之國,亦不復假台司虛名為隆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