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卷一百九十上 列傳第一百四十



今知幾表狀請制大明冕十三章,乘輿服之者。謹按,日月星辰者,已施於旌旗矣。龍武山火者,又不逾於古矣。而雲麟鳳有四靈之名,玄龜有負圖之應,雲有紀官之號,水有盛德之祥,此蓋別表休徵,終是無逾比象。然則皇王受命,天地興符,仰觀則璧合珠連,俯察則銀黃玉紫。殫南宮之粉壁,不足寫其形狀;罄東觀之鉛黃,未可紀其名實。固不可畢陳於法服也。雲者,龍之氣也;水者,藻之自生也。又不假別為章目,此蓋不經之甚也!

又鸞冕八章,三公服之者。鸞者,太平之瑞也,非三公之德也。鷹鸇者,鷙鳥也,適可以辨祥刑之職也。熊羆者,猛獸也,適可以旌武臣之力也。又稱藻為水草,無所法象,引張衡賦"蒂倒茄於藻井,披紅葩之狎獵",請為蓮華,取其文彩者。夫茄者,蓮也。若以蓮代藻,變古從今,既不知草木之名,亦未達文章之意,此又不經之甚也!

又毳冕六章,三品服之者。按此王者祀四望服之名也。今三品乃得同王之毳冕,而三公不得同王之袞名,豈唯顛倒衣裳,抑亦自相矛盾,此又不經之甚也!

又黻冕四章,五品服之者。考之於古,則無其名;驗之於今,則非章首,此又不經之甚也!

若夫禮唯從俗,則命為制,令為詔,乃秦皇之故事,猶可以適於今矣!若夫義取隨時,則出稱警,入稱蹕,乃漢國之舊儀,猶可以行於代矣。亦何取變周公之軌物,改宣尼之法度者哉!

由是竟寢知幾所請。

俄遷詹事司直。則天初,坐從祖弟神讓犯逆,左轉梓州司法參軍。秩滿,選授盈川令。如意元年七月望日,宮中出盂蘭盆,分送佛寺,則天御洛南門,與百僚觀之。炯獻《盂蘭盆賦》,詞甚雅麗。炯至官,為政殘酷,人吏動不如意,輒搒殺之。又所居府舍,多進士亭台,皆書榜額,為之美名,大為遠近所笑。無何卒官。中宗即位,以舊僚追贈著作郎。文集三十卷。

炯與王勃、盧照鄰、駱賓王以文詞齊名,海內稱為王楊盧駱,亦號為"四傑"。炯聞之,謂人曰:"吾愧在盧前,恥居王后。"當時議者,亦以為然。

其後崔融、李嶠、張說俱重四傑之文。崔融曰:"王勃文章宏逸,有絕塵之跡,固非常流所及。炯與照鄰可以企之,盈川之言信矣!"說曰:"楊盈川文思如懸河注水,酌之不竭,既優於盧,亦不減王。'恥居王后',信然;'愧在盧前',謙也。"

開元中,說為集賢大學士十餘年。常與學士徐堅論近代文士,悲其凋喪。堅曰:"李趙公、崔文公之筆術,擅價一時,其間孰優?"說曰:"李嶠、崔融、薛稷、宋之問之文,如良金美玉,無施不可。富嘉謨之文,如孤峰絕岸,壁立萬仞,濃雲郁興,震雷俱發,誠可畏也,若施於廊廟,則駭矣!閻朝隱之文,如麗服靚妝,燕歌趙舞,觀者忘疲,若類之風、雅,則罪人矣!"問後進詞人之優劣,說曰:"韓休之文,如大羹旨酒,雅有典則,而薄於滋味。許景先之文,如豐肌膩理,雖穠華可愛,而微少風骨。張九齡之文,如輕縑素練,實濟時用,而微窘邊幅。王翰之文,如瓊懷玉斝,雖爛然可珍,而多有玷缺。"堅以為然。

虔威子德乾,高宗末,歷澤、齊、汴、相四州刺史,治有威名,郡人為之語曰:"寧食三斗蒜,不逢楊德乾。"

子神讓,天授初與徐敬業於揚州謀叛,父子伏誅。

王勃。字子安,絳州龍門人。祖通,隋蜀郡司戶書佐。大業末,棄官歸,以著書講學為業。依《春秋》體例,自獲麟後,歷秦、漢至於後魏,著紀年之書,謂之《元經》。又依《孔子家語》、揚雄《法言》例,為客主對答之說,號曰《中說》。皆為儒士所稱。義寧元年卒,門人薛收等相與議謚曰文中子。二子:福畤、福郊。

勃六歲解屬文,構思無滯,詞情英邁,與兄勔、勮,才藻相類。父友杜易簡常稱之曰:"此王氏三珠樹也。"勃年未及冠,應幽素舉及第。乾封初,詣闕上《宸游東嶽頌》。時東都造乾元殿,又上《乾元殿頌》。沛王賢聞其名,召為沛府修撰,甚愛重之。諸王鬥雞,互有勝負,勃戲為《檄英王雞文》。高宗覽之,怒曰:"據此是交構之漸。"即日斥勃,不令入府。久之,補虢州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