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卷一百七十一 列傳第一百二十一



夫人臣之翼戴元後者,端恪致治,孜孜夙夜,絹熙庶績,平章百揆。兵者兇器,不可從我始;及乎伐罪,則料敵以成功。至使內有害輔臣之盜,外有懷毒蠆之孽。師徒暴野,戎馬生郊。皇上旰食宵衣,公卿大夫且慚且恥。農人不得在畝,緝婦不得在桑。耗斂賦之常貲,散帑廩之中積;征邊徼之備,竭運挽之勞。殭屍血流,胔骼成岳,酷毒之痛,號訴無辜,剿絕群生,逮今四載。禍胎之兆,實始其謀;遺君父之憂,而豈謂之先覺者乎?

夫論大功者,不可以妄取,不可以枉致。為資畫者體理,不顯不競,而豈妨令美?當削平西蜀,乃言語侍從之臣;擒翦東吳,則訏謨廊廟之輔。較其功則有異,言其力則不倫。何舍其所重而錄其所輕,收其所小而略其所大?且奢靡是嗜,而曰愛人以儉;受授無守,而曰慎才以補。斥諫諍之士於外,豈不近之蔽聰乎?舉忠烈之廟於內,豈不近之昵愛也?焉有蔽聰昵愛,家范無制,而能垂法作程,憲章百度乎?

謹按諡法,敬以直內,內而不肅,何以刑於外?憲者,法也。《戴記》曰:"憲章文武。"又曰:"發慮憲。"義以為敬恪終始,載考歷位,未嘗效一法官,議一小獄。及居重位,以安和平易寬柔自處。考其名,與其行不類;研其事,與其道不侔。一定之辭,惟精惟審,異日詳制,貽諸史官。請俟蔡寇將平,天下無事,然後都堂聚議,謚亦未遲。

憲宗方用兵,惡仲方深言其事,怒甚,貶為遂州司馬,量移復州司馬。遷河東少尹。未幾,拜鄭州刺史。

滎陽大海佛寺,有高祖為隋鄭州刺史日,為太宗疾祈福,於此寺造石像一軀,凡刊勒十六字以志之。歲久剚缺,滎陽令李光慶重加修飾,仲方再刊石記之以聞。

及敬宗即位,李程作相,與仲方同年登進士第,召仲方為右諫議大夫。敬宗童年戲慢,詔淮南王播造上巳競渡船三十隻。播將船材於京師造作,計用半年轉運之費方得成。仲方詣延英面論,言甚懇激。帝只令造十隻以進。帝又欲幸華清宮,仲方諫曰:"萬乘所幸,出須備儀。無宜輕行,以失威重。"帝雖不從,慰勞之。

太和初,出為福州刺史、兼御史中丞、福建觀察使。三年,入為太子賓客。五年四月,轉右散騎常侍。七年,李德裕輔政,出為太子賓客分司。八年,德裕罷相,李守閔復召仲方為常侍。

九年十一月,李訓之亂,四宰相、中丞、京兆尹皆死。翌日,兩省官入朝。宣政衙門未開,百官錯立於朝堂,無人吏引接。逡巡,閣門使馬元贄斜開宣政衙門傳宣曰:"有敕召左散騎常侍張仲方。"仲方出班。元贄宣曰:"仲方可京兆尹。"然後衙門大開,喚仗。月余,鄭覃作相,用薛元賞為京兆尹,出仲方為華州刺史。開成元年五月,入為秘書監。外議以鄭覃黨李德裕,排擯仲方。覃恐涉朋黨,因紫宸奏事,覃啟曰:"丞郎闕人,臣欲用張仲方。"文宗曰:"中台侍郎,朝廷華選。仲方作牧守無政,安可以丞郎處之?"累加銀青光祿大夫、上柱國、曲江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戶。二年四月卒。

仲方貞確自立,綽有祖風。自駁謚之後,為德裕之黨擯斥,坎坷而歿,人士輩之。有文集三十卷。

兄仲端,位終都昌令。弟仲孚,登進士第,為監察御史。

裴潾,河東人也。少篤學,善隸書。以門蔭入仕。元和初,累遷右拾遺,轉左補闕。元和中,兩河用兵。初,憲宗寵任內官,有至專兵柄者,又以內官充館驛使。有曹進玉者,恃恩暴戾,遇四方使多倨,有至捽辱者,宰相李吉甫奏罷之。十二年,淮西用兵,復以內官為使。潾上疏曰:"館驛之務,每驛皆有專知官。畿內有京兆尹,外道有觀察使、刺史迭相監臨;台中又有御史充館驛使,專察過闕。伏知近有敗事,上聞聖聰。但明示科條,督責官吏,據其所犯,重加貶黜,敢不惕懼,日夜厲精。若令宮闈之臣,出參館驛之務,則內臣外事,職分各殊,切在塞侵官之源,絕出位之漸。事有不便,必誡以初;令或有妨,不必在大。當掃靜妖氛之日,開太平至理之風。澄本正名,實在今日。"言雖不用,帝意嘉之,遷起居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