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卷一百三十九 列傳第八十九



德宗極深嘉納,優詔褒獎之。

贄在中書,政不便於時者,多所條奏。德宗雖不能皆可,而心頗重之。初,竇參既貶郴州,節度使劉士寧餉參絹數千匹。湖南觀察使李巽與參有隙,具事奏聞,德宗不悅。會右庶子姜公輔於上前聞奏,稱"竇參嘗語臣云:陛下怒臣未已",德宗怒,再貶參,竟殺之。時議雲公輔奏竇參語得之於贄,雲參之死,贄有力焉。又素惡於公異、於邵,既輔政而逐之,談者亦以為厄。

戶部侍郎、判度支裴延齡,奸宄用事,天下嫉之如仇。以得幸於天子,無敢言者。贄獨以身當之,屢於延英面陳其不可,累上疏極言其弊。延齡日加譖毀。十年十二月,除太子賓客,罷知政事。贄性畏慎,及策免私居,朝謁之外,不通賓客,無所過從。十一年春,旱,邊軍芻粟不給,具事論訴;延齡言贄與張滂、李充等搖動軍情,語在《延齡傳》。德宗怒,將誅贄等四人,會諫議大夫陽城等極言論奏,乃貶贄為忠州別駕。

贄初入翰林,特承德宗異顧,歌詩戲狎,朝夕陪游。及出居艱阻之中,雖有宰臣,而謀猷參決,多出於贄,故當時目為"內相"。從幸山南,道途艱險,扈從不及,與帝相失,一夕不至,上喻軍士曰:"得贄者賞千金。"翌日贄謁見,上喜形顏色,其寵待如此。既與二吳不協,漸加浸潤,恩禮稍薄;及通玄敗,上知誣枉,遂復見用。贄以受人主殊遇,不敢愛身,事有不可,極言無隱。朋友規之,以為太峻,贄曰:"吾上不負天子,下不負吾所學,不恤其他。"精於吏事,斟酌決斷,不失錙銖。嘗以"詞詔所出,中書舍人之職,軍興之際,促迫應務,權令學士代之;朝野乂寧,合歸職分,其命將相制詔,卻付中書行譴。"又言"學士私臣,玄宗初令待詔,止於唱和文章而已"。物議是之。德宗以贄指斥通微、通玄,故不可其奏。

贄在忠州十年,常閉關靜處,人不識其面,復避謗,不著書。家居瘴鄉,人多癘疫,乃抄撮方書,為《陸氏集驗方》五十卷,行於代。初,贄秉政,貶駕部員外郎李吉甫為明州長史,量移忠州刺史。贄在忠州,與吉甫相遇,昆弟、門人鹹為贄憂,而吉甫忻然厚禮,都不銜前事,以宰相禮事之,猶恐其未信不安,日與贄相狎,若平生交契者。贄初猶慚懼,後乃深交。時論以吉甫為長者。後有薛延者,代吉甫為刺史,延朝辭日,德宗令宣旨慰安。而韋皋累上表請以贄代己。順宗即位,與陽城、鄭餘慶同詔征還。詔未至而贄卒,時年五十二,贈兵部尚書,謚曰宣。

子簡禮,登進士第,累辟使府。

史臣曰:近代論陸宣公,比漢之賈誼,而高邁之行,剛正之節,經國成務之要,激切仗義之心,初蒙天子重知,末塗淪躓,皆相類也。而誼止中大夫,贄及台鉉,不為不遇矣。昔公孫鞅挾三策說秦王,淳于髡以隱語見齊君,從古以還,正言不易。昔周昭戒急論議,正為此也。贄居珥筆之列,調飪之地,欲以片心除眾弊,獨手遏群邪,君上不亮其誠,群小共攻其短,欲無放逐,其可得乎!《詩》稱"其維哲人,告之話言",又有"誨爾"、"聽我"之恨,此皆賢人君子,嘆言不見用也。故堯咨禹拜,千載一時,攜手提耳,豈容易哉!

贊曰:良臣悟主,我有嘉猷。多僻之君,為善不周。忠言救失,啟沃曰讎。勿貽天問,蒼昊悠悠。

《舊唐書》 後晉·劉昫等史籍選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