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一卷奪宮)》第六章 為送考何桂柱設宴 強承歡吳翠姑侑酒


伍次友鼓掌大笑:“說的好,解得切,“出則輿馬,入則高堂,堂上一呼,階下百諾……'這是蒲留仙先生的話,柱兒可下了個好注!”
明珠還是第一次聽到伍家前世的事,心中甚覺高興,忙飲一杯酒問道:“那怎么又說'沒意思'呢?”
桂柱不敢答,望著酒杯愣了一會兒道:“這個小的就不甚明白了。想來做官員雖好,總要操心;讀書雖好,總是苦事,可是這個嗎?”
伍次友正待答話,窗外忽然傳來小三兒的聲音:“翠姐,就在這裡了,主家都在等著你呢!”何桂柱聽得翠姑來了,忙起身挑簾,一邊笑道:“翠姑好!快來見過二爺!”
翠姑莞爾一笑,款步跨進正屋,穩穩噹噹朝伍次友和明珠道了兩個萬福。伍次友、明珠打量這位翠姑時,差點笑出聲來。原來不過十八九歲的女孩子,頭上也不插戴什麼,上身著月白色坎肩,下身籠著石青褶裙,額頭似乎高了一點,臉上脂粉淡抹,娥眉輕掃,微顰似蹙,體態凝重。她抬眼掃了一眼席面,笑道:“這是給公子入闈壯色的了。”
伍次友本來有點拘束,見她大大方方的,自覺好笑,忙道:“我本不在乎這些個,不過既擺下了,大家隨便一樂───不必拘束,大家同坐罷。”說著起身端起門杯遞了過去。
翠姑忙站起來雙手接過,用手絹捧著喝了,謝了坐,斜欠著坐到伍次友側面,低頭抿嘴而笑。半響才道:“多承公子厚意,不過既叫了我來,還是公子多飲,紅妝佐酒便是。”說著,從懷中絲囊里取出一柄簫來,“你們儘自吃酒,我吹簫助興!”
明珠本也擅長吹簫,見那簫嵌金鑲玉、光澤耀眼,不由技癢,說道:“姐姐不棄,不如我來吹簫,姐姐清唱豈不更好!”桂柱拍手笑道:“好!”伍次友也笑道:“只是我們叨光得緊了。”
明珠端簫到口,笑問:“姐姐,唱一段什麼?”翠姑想了想說:“唱一段湯學士的《妝檯巧絮》吧。”明珠道:“好。吹《五供養》調。”伍次友不通此道,只呆呆地聽。那明珠五指輕舒,嗚嗚咽咽的簫聲飄然而出。翠姑流波一盼,贊道:“好簫!”便按著拍節而唱道:
相逢朋之,這一段春光分付他誰?他是個傷春客,向月夜酒闌時。人乍遠,脈脈此情誰識?人散花燈夕,人盼花朝日。著意東君,也自怪人冷淡蹤跡!
唱罷舉座歡笑,明珠打諢道:“似姐姐這般人品誰肯對你'冷淡蹤跡'?”何桂柱道:“這詞兒太雅。我倒覺得前日你唱的什麼'說鬼話'不錯。”明珠噗嗤一聲笑道:“必是'占鬼卦'了!”說著便又吹了起來,翠姑唱道:黃昏卸得殘妝罷,窗外西風冷透紗。聽蕉聲,一陣一陣細雨下,何處與人閒磕牙?望穿秋水,不見還家,潸潸淚似麻。又是想他,又是恨他,手拿著紅繡鞋兒占鬼卦!”
一曲唱完,明珠先就叫了聲"好",伍次友也笑道:“不錯,雅俗可以共賞───什麼叫'紅繡鞋兒占鬼卦',倒要請教。”翠姑囁嚅了一下,未曾開口。桂柱卻道:“這個小的知道───丈夫出了遠門,娘兒們盼著回來,又不好意思去問卦,拿著紅繡鞋撂在地下占卜,正過來的就是男人要回來了,翻著的就是一時回不來───可是不是?”這番粗俗不堪的解說倒也十分透徹,眾人無不失笑。明珠忽然想起,問道:“大哥方才說功名有意思沒意思的話,不知這沒意思怎么講?”伍次友道:“兄弟,我來告訴你。”話音剛落,忽聽門外有人說:“兄弟們一味快樂,怎地就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