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一卷奪宮)》第二十一章 釋冤獄鐵丐感皇恩 伴學子婉娘戀師情


“好。”康熙笑道,“從明天起,叫他們三人進來侍候,餘下的人每隔十幾日增添幾個。”魏東亭趁便道,“已經兩天沒去上學了,伍先生著實惦念著聖上呢,今兒不如去去的好。”康熙點頭淡淡一笑道,“也好。”
午牌剛過,康熙換了一件青羅截衫,也不戴帽子,乘了一輛小馬車。帶了蘇麻喇姑徑直往索府後花園。魏東亭帶兩三個人遠遠跟著,一路上確也沒見甚么異樣。
聽得他們進了園,伍次友挑簾而出,笑道:“世兄,三日沒來了吧,我倒著實想念呢!”康熙笑道:“學生何嘗不想來,只是天氣炎熱,太祖母怕熱著了,說是功課寧可少些,不讓身子虧著了。”伍次友便笑著讓他們主僕進了書房。
康熙一落座便道,“這幾天雖沒來上課,倒讀了幾部雜書。即以春秋而論,著實使人莫名其妙,為何周室亂七八糟地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呢?正要請教先生。”
伍次友爽朗地笑道:“噢,世兄不學時文,卻倒盡追求帝王之道,難道不進仕途,就能出將入相么?”說得康熙開心大笑。蘇麻喇姑用手帕子掩著嘴,也是笑不可遏。
康熙拿起桌一的宋瓮茶鍾兒端詳著問道:“我有將相之志,難道先生就沒有么?”
“我怕不成。”伍次友揮著扇子笑道,“學是一回事,行又是一回事。如若退回二十五年,天下大亂之時,風雲際會之日,或可為天子倚馬草詔。如今天下澄清,讀書人能盼到翰林也就不再往下想了。”
康熙忙道:“以先生的道德文章,這點想頭並非過奢。”
“方才世兄問及春秋致亂之由?”稍頓,伍次友轉入論題,“歷來人們見仁見智各持一端。據我看來政令不出天子,諸將不尊周室,乃是禍亂之本!”
這句話正敲到點子上。康熙剛平靜一點的心情,驟然又起波瀾,他勉強笑道:“現在政令也是不出天子,不是很好嗎?”
伍次友冷笑道:“現在徒具太平之形,實隱憂患之氣。國疑主少,危機四伏,內有權奸把持朝政,外存藩鎮擁兵自重,哪裡談得上甚么‘很好’?”
聽此一番話,康熙臉上陡然變色。蘇麻喇姑急忙掩飾道:“聽說鰲拜中堂如今恭謹多了。”伍次友轉臉看著蘇麻喇姑道:“恭謹不恭謹,不在於辭色。魏徵犯顏批龍鱗,太宗反不以為奸,因知其並無私意;盧妃恭謹謙遜,世稱奸臣;這怎么看呢?今觀鰲拜之忠奸,只能看他交不交權。皇上親政已有二年,他為甚么還要包攬朝政,議軍國大事於私門?這是忠臣應該做的么?”
康熙越聽越驚,有些坐不住,定定神笑道:“我不出將入相,你也不過想個翰林,咱們不管他甚么忠臣奸臣的!”便起身拉了魏東亭道:“熱得很,婉娘且陪先生,小魏子,你我出去走走再來。”說罷二人便一同出來。
屋裡只剩下蘇麻喇姑和伍次友,一座一站,好久誰也沒有說話。蘇麻喇姑倒了一杯涼茶,雙手捧給伍次友。伍次友小心翼翼接過道:“多謝。”又停一會兒,蘇麻喇姑方道:“秋闈在即,伍先生還要去應試么?”伍次友出了一陣子神,方喃喃答道:“唉,寒窗十載,所為何事,去還是要去的。”
蘇麻喇姑便在對面坐了,搖著紗扇笑道:“先生可肯聽婉娘一言相勸?”
伍次友見龍兒和小魏一去不回,單留下婉娘,心中早有些不安;見她竟大大方方坐到對面,更覺局束,臉上便滲出汗來,聽婉娘如此說,眼望著窗外,將杯放在桌上道:“請講。”
蘇麻喇姑見他一副道學先生模樣,倒覺好笑,起身擰了一把涼毛巾遞上道:“我勸先生這次秋闈不考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