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二卷驚風密雨)》第二章 會藩王聖意帶雙敲 赦忠良諍臣又復官


“噢,這倒奇怪了。我國河清海晏,有什麼不安定的?即便有事,也是我大朝家務,與你們羅剎乾?”
“我是您的外臣,不妨直言相告。大汗的地位並不穩固。眾所周知,貴國南方的幾位王爺正在準備一場空前的叛亂……”
“哈哈哈哈”,廉熙突然縱聲大笑,指著尚可喜和耿精忠問戈賴尼:“你認識他們嗎?”
戈賴尼看了看坐在下面的耿精中和尚可喜二人一眼,聳肩搖頭道:“不,不,不,我沒有那個榮幸……”
“他們就是你說的‘叛亂’王爺。我們君臣此刻都在這裡,你倒說說。我們怎么個不安定法?”
仿佛遭到重重一擊,跪著的戈賴尼身子猛地仄了一下。他來到北京已經有些日子了,可是由於索額圖對他嚴密封鎖,耿精忠、尚可喜入京的訊息,他競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此刻,被康熙一句話頂死,戈賴尼臉色變得雪一樣蒼白,喃喃說道:“這是傳聞……請博格德汗和兩位王爺原諒。不過——我提醒皇上,我們強大的哥薩克在著名將領巴哈羅夫將軍的統率下已經進駐阿穆爾地區。用你們中國話來說,叫做‘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話未說完,康熙“啪”地一聲拍案而起。他下了御座。橐橐走了幾步,指著戈賴尼說道:“你回去告訴米哈伊洛維奇,中國並無內亂,即或有,朕也自能平叛,不勞他萬里之外操這份狂心。我華夏天朝,乃萬國臣服之聖地,叫他早收妄想,安分守土!不然總有一天兵車相會,讓他知道我大清天威難犯——憑你今日無禮,朕本當誅你首級以示懲罰,念兩國相交不斬來使之古義,赦你不死——來!”
“扎!”
“押他回驛館,限明日午時前離開京師。哼,朕倒不信,這個巴哈羅夫,難道會比前些年死在松花江口的斯捷潘諾夫下場好些?”
魏東亭、狼譚、穆子煦、素倫等一乾侍衛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聽康熙招呼,如炸雷般齊聲應道。把戈賴尼轟出了紫禁城。
一場唇槍舌劍的外交戰結束了。康熙按捺不住自己憤慨的心情,不住用眼瞧著殿內群臣,卻是一語不發。
耿精忠實在受不了康熙這沉重目光的壓力,終於開口說道:“萬歲,羅剎國如此無禮,皇上何不發兵進剿?”
康熙手指彈著茶碗蓋,心不在焉地斜了尚可喜一眼,說道:“朕也有難處啊,國家遭鰲拜亂政之害,元氣未復,一時之間,籌兵籌響都是難題。不能必操勝券,朕豈能輕易用兵?”
今天在乾清宮發生的這些事,尚可喜和耿精忠心裡雪亮,處處都是在說“撤藩”。自南明永曆皇帝死後,南方事實上已無仗可打。三藩王率幾十萬軍隊坐吃朝廷糧餉,北方外敵卻無力抵禦,看來,“撤藩”是勢在必行了。他們倆儘管心裡明白,卻誰也不肯引出這個話題,尚可喜是沒辦法。他的兵權早被大少爺尚之信剝奪得乾乾淨淨;耿精忠則是抱定主意,看吳三桂的眼色行事——吳三桂的兵比他們二藩的總和還要多,憑什麼他耿精忠要做這齣頭椽子?
康熙見耿、尚二人裝聾作啞,心裡不禁一陣上火,覺得不能一味地對他們示柔。他目光如電掃了兩個王爺一眼,冷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他去!朕請三位藩王入京,原本為的就是共商這件事。吳三桂‘病’了,你們二位又不能全然作主。算來三藩實到一藩半。想起來真有意思,朕難道連羅剎這個跳梁小丑也奈何不得?”他本想說“朕這裡難道設了鴻門宴”,話到口邊又改了。
尚可喜苦笑著辯解道:“奴才臨來前,曾派人往雲南看吳三桂。他確有眼疾,年前又患瘧疾,稱病不朝,似乎並無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