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三卷玉宇呈祥)》第九章 恃才高開罪老權相 賞名花喜交新翰林

  第九章 恃才高開罪老權相 賞名花喜交新翰林
在黃粱夢鎮上驛館裡,靳輔、封志仁二人正和陳潢促膝交談。不料,一言不合,陳潢起身就要離去。靳輔忙伸手把他拉住了道:
“天一兄,請留步,聽我一言。今晚,你我初次見面,卻情投意合,相見恨晚,自當推心置腹,無話不談,所以我才把治河的難處說了出來,請不要誤會。靳輔雖然不才,自信還不是碌碌無為、貪生怕死之輩。既然皇上下了決心,要根治河患,委我以治河重任,我耽心的是萬一治水失誤,害國害民,也辜負了皇上的重託啊!”
“也恐誤了中丞功名前程,身家性命吧?”陳潢一笑,改容說道:“河務艱難,任重事繁,積重難返,前幾任河督都身敗名裂,中丞豈有不懼之理?但中丞在安徽治河情形,陳潢是知道的,如能實心辦事,天下事無不可為——我今晚同您敞懷交談,就為的是萬歲有眼力,選中了您!——盤根錯節能顯利器,河道長久失治,必有人奮起承擔。能擔此巨任的非公莫屬,成就千秋大業在此一舉,又何必瞻前顧後,畏懼彷徨?”
靳輔眼中淚光閃爍,兩步搶過來,扳住陳潢的肩頭問道:
“陳先生,這真是知心之言!我讀過你的書,讀其書想見其人,如今人也見到……果然學識淵博,豪爽豁達。靳某決心治河,不知你可肯助我一臂之力?”
陳潢心中一陣發熱,顫聲說道:“潢乃草莽寒士,有志立功,無由進身。士為知己者死,既然靳大人這樣看得起我,陳在願報終生隨大人輾轉大河之濱#“好,拿酒來。”
當下,三個身份不同,志同道合的人小酌細論,你一言我一語詳議面見康熙應奏的條陳。不知不覺已是更下四漏。陳潢方欲回下處安歇,驛館門吏進來,將一個包裹捧上,笑道:“陳爺,方才叢家韓家派人送了這個來,說是您的東西……”
“他人呢?”陳潢一驚,問道。
“丟下東西就去了,”門吏笑道:“他說請陳爺打開包裹一瞧就明白了。”
陳潢疑惑地打開了包裹,裡面正是自己的書稿《河防述要》,下邊一張薛濤詩箋折著,展開看時,卻沒有字,只有一絡青絲烏髮用紅線扎著,還有一技絹紗制的毋忘我花。這一夜,陳潢思前想後心亂如麻,阿秀的影子老在眼前晃動,他,失眠了!
自康熙十六年夏秋,公車會試的孝廉們水舟陸車絡繹不絕,薈萃京華。各式轎馬、車船充塞街衙,京里京外寺院館堂,酒樓茶肆都成了文人寄宿會友之地。最顯赫的還是要算各地奏薦應試的博學科碩儒。這些人從水路來,乘的是封疆大吏的樓船坐艦;從陸路來,是八人官轎,輪班抬轎的轎夫都騎著高頭大馬,前呼後擁打道而行——前頭一概插了“奉旨應試”、“肅靜迴避”的杏黃虎頭牌——進京時也不住店,分居於達官貴人家。博學鴻儒科與當年常科同時舉辦,轟動了北京城。這博學科唐開元十九年開辦過一次,宋高宗南渡之後又開了一次,距此已是五百餘年。原名都叫“博學鴻詞科”,康熙改了一個字,將“鴻詞”改為“鴻儒”。來應試的無論中與不中,便都有了“鴻儒”的身份,這樣的身份是十分榮耀的。
參加普通北闈考試的舉人,與這些鴻儒比起來,就寒磣得多了。
高士奇進京帶了五百兩銀子。他脾氣大,手面闊,很快地就花了個精光。一進京他就拜門子,卻不諳這裡頭的規矩,過一道門檻要一筆錢,處處都是“孔方兄”當家,花了四百兩銀子才結識了明珠和索額圖兩府里的二管家。如今點數盤算,還剩下二兩六錢現銀,欠店上的十六兩房飯錢尚無著落。高士奇心中雖然有氣,卻不知愁,照樣兒擺闊,叫店家“只管記賬”。這店主原是行院烏龜出身,見多識廣老於世故,見高士奇雖每日打茶圍,叫戲子鬧得沸反盈天,手頭卻慢慢吝嗇了,知道情形不妙,口頭上虛以應承,臉色中便透出不恭敬來。高士奇心裡暗恨,卻也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