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第三卷玉宇呈祥)》第三十九章 考場案又加行宮案 和尚奸怎比親貴奸


高士奇驚得通身汗流,伏地叩頭不止:“萬歲的責備一點不錯,但奴才所言也句句是實。張伯年確實是個清官,奴才焉敢喪心病狂謊言欺主?”
康熙斷喝一聲,“住口!朕問你,你為他辯護,受了多少銀子?”
事已至此,高士奇一橫心,昂起頭朗聲說道:“奴才從不要人家錢財,與張某素昧生平,更不受他的禮!奴才今日求見,也為進諫主上。主上南巡乃宏圖遠謀,非一般臣子所能知曉。即令有什麼難聽話,也應一笑置之,如此大事,應下明詔。各地方官不得藉機取聖悅上,擅修行宮!”
“喔?如此說來,你對朕南巡尚有異議?”
“奴才沒說主上不當南巡!”
“高士奇,你可知道,大舜也南巡過!”
“是。但,大舜南巡,並沒有在蒼悟大造行宮!”
“好……你頂得好啊!張伯年提到了嗎?”穆子煦一躬身答道:“皇上,張伯年提到,在外頭候著。”康熙厭惡地擺了擺手,說道:“叫他在雨地里先跪著——”一言未了,康熙忽然頓住了。垂花門外突然傳來號啕痛哭的聲音。守門侍衛武丹大踏步進來,打千兒說道:“張伯年叩頭痛哭,求見主子,願一言而死……”康熙怔了一下,冷冷說道:“好吧,叫他進來!”
張伯年由於在刑訊中受傷過重,已不能走路,只能雙手托地膝行而入。寒冷的雨水浸透了他身上的黑布袍子,一寸多長的白髮沾滿了水珠,掛在前額上,他跪在階下,全身一陣陣地瑟瑟發抖。康熙冷笑一聲問道:
“張伯年,你號哭請見,有什麼話要說?”
張伯年沒有半點恐懼之色,大聲回道:“罪臣想知道皇上給我何種處置。”
“絞立決。你是方面大員,熟知國典,當然曉得這是什麼意思。”
張伯年叩一個頭:“臣知道,但絞決並非極刑。請皇上處臣以凌遲,臣誓不皺眉!”
“什麼?什麼?”
“臣願凌遲處死,但求皇上一件事——臣父已年過八十,求皇上赦免他充軍之苦——臣縱死也可瞑目了……”張伯年的聲音哽咽了。康熙哼了一聲:“他跟著你作盡了威福,享了那么多民脂民膏,走幾步路消消食又有何妨?”
“求萬歲洞鑒,臣父從不曾取用民間半絲半縷……”
“嗯?照你這么說,那么多人上至台輔、欽差,下至黎民百姓,都是在誣告你了!”
“臣懂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萬歲怎樣處置,臣毫無怨言,死無所憾。但求萬歲念臣效力多年的份上,可憐我家被抄,只查出了五兩銀子,萬里充軍,老父何能堪受……”
“什麼,你說什麼?五兩!”康熙仿佛在曠野中乍聞驚雷,臉色突然變得慘白,他的嘴唇抖了兩下,茫然地回顧高士奇問道:“朕……朕怎么沒見抄家的清……清單?高、高士奇,張伯年說的可是真……真的?”
此刻的高士奇說不清自己心裡是悲是喜還是愧,一口苦水泛上來,竟答不出話來,只將頭重重叩了兩下,從懷中抽出那份謄好的清單捧給康熙。康熙接過來看著,臉色越加蒼白陰沉。那張輕飄飄的抄家清單上只有寥寥幾行字:
張伯年抄家清單
租賃住房兩間:租金納至康熙二十五年,現交原房主領回,退余金一兩五錢;鍋碗盆構炊具等雜物折銀三錢;鋪蓋舊衣等折銀二錢;竹涼轎一乘折銀一兩五錢;另有青錢兩串五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