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演義》第五十七回 具使才說下涼州 滿惡貫變生秦闕


金紫光祿大夫牛夷,慮不免禍,乞請外調。偏生命為中軍將軍,召入與謔道:“牛性遲重,善持轅軛,雖無驥足,能負百石。”夷答道:“雖服大事,未經峻壁,願試重載,乃知勳績。”生笑道:“爽快得很,公尚嫌所載過輕么?朕將把魚公爵位處公。”夷叩謝而出。轉思生言,寓有別意,恐不免為魚遵第二,遂服毒自殺。
生荒暴益甚,日夜狂飲,連月不出視事,或至日入時御朝,每醉必妄加殺戮,妻妾臣僕,誤言殘缺偏隻字樣,常以為譏他眇目,置諸死刑。暇時輒問左右道:“我自臨天下以來,外人以我為何如主?想汝等應有所聞。”或答言:“聖明治世,舉國謳歌。”生怒叱道:“汝為何媚我?”立即殺斃。他日又問,左右不敢再諛,只答言陛下稍覺濫刑。生又叱他何故謗我?亦令處斬。真是別有肺腸。所以臣下得保一日,如度十年。他尚有一種奇嗜,專喜觀男女淫褻事,往往上坐飲酒,呼令宮人與近臣,裸體交歡,如有不從,立殺無赦。或生剝牛羊驢馬,活焰雞豚鵝鴨,縱諸殿前,看它慘死。又嘗剝死囚麵皮,迫令歌舞,種種怪劇,不勝枚舉。
壽光三年六月,太史令康權入奏,謂:“昨夜三月並出,孛星入太微,光連東井,且自去月上旬,沈陰不雨,直至今日,恐有下人謀上的隱禍。”生拍案道:“汝又敢來造妖言么?”立命撲死。御史中丞梁平老等,與東海王堅友善,便私語堅道:“主上失德,人懷貳心,燕晉二方,伺隙欲動。一旦禍發,家國俱亡,殿下何不早圖呢?”堅頗以為然,但畏生趫勇,未敢遽動。會有宮婢報堅道:“主上昨夜飲酒,曾言‘阿法兄弟,亦不可信,便當除滅’云云。堅令轉告兄法,法亟與梁平老強汪等密商。梁汪俱主張先發,法便遣人告堅,自與梁汪兩人,號召壯士數百,潛入雲龍門。堅亦與侍中尚書呂婆樓,帶領麾下三百餘人,鼓譟繼進。宿衛將士,皆釋仗相從。生尚醉臥床中,至堅兵殺入,方起問左右道:“這等人何故擅入?”左右答言:“是賊。”生醉眼矇矓,尚滿口胡言道:“既說是賊,何不拜他?”左右相將竊笑,連堅兵亦且笑且嘩。生又催言何不速拜,不拜就斬。堅應聲道:“不要汝拜,但教汝徙居別室。”說著,即指麾眾士,至臥榻前,把生拖下,牽拉出去。生醉後無力,一任他擁入別室去了。小子有詩嘆道:
不防天變不憂人,似此凶狂正絕倫。
待到蕭牆生變禍,暴君毒已遍西秦。
欲知苻生性命如何,待至下回續敘。

閻負梁殊,受秦主苻生之命,往說張瓘。掉三寸舌以服涼州,大有戰國策士遺風。本回特從詳敘,寓有微意。為世道計,則以尚詐少之,為使才計,則以專對多之。抑揚並見,固非浪費筆墨也。姚襄往來侵掠,卒死黃落,善戰必亡,可以概見。苻生之惡,古今罕有,依史敘入,窮極凶頑,此殆真喪心病狂者。二年乃亡,吾猶恨其不速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