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寬口大,眼睛內露出凶光;頭銳鼻光,眉毛上包含殺氣。身材高胖, 仿佛巨靈神嫡孫;臂骨寬闊,依稀開路鬼胞弟。大吼一聲,必定動地驚天; 小笑兩面,亦可追魂奪魄。真是花柳場中硬將,賭博隊里憨爺!
文魁看罷,喬武舉見楊家叔侄也在坐,於是大家舉手,請各上場。四個人共一千二百 兩,都交付東家四胖子收存。言明下注不拘數目,每一個錢算一兩銀子,四個人便擲起骰子 來。朱文魁聽知喬武舉有錢買賣,骰子只撲的和他擲,要贏他幾百兩才樂。擲了沒半頓飯 時,喬武舉越贏越氣壯,文魁越輸越氣餒,頃刻將三百兩銀子輸了個淨,還欠下四十餘兩。 只輸得目瞪口乾,一句話說不出。喬武舉道:“你的銀子沒了,還欠我四十一兩。若還頑, 便不用與我;若不頑,可將這四十一兩找來。”文魁道:“你借與我三百兩,再頑頑何 如?”喬武舉道:“只要東家作保,我就借與你。”四胖子見這一場大賭,沒有得多少錢 頭;又見楊家叔侄六百兩銀子,不過折了十來兩,忙應道:“不妨!他輸下多少,只用喬老 爺同我要去。”喬武舉道:“既如此,他家裡拿得出來,還是拿不出來?”四胖子道:“三 四千兩也拿得出。”喬武舉道:“既如此,何用你作保?同(若)要他再輸了,我和他討 去!”說罷,遞與文魁三百兩,四個人又擲起來。鬼混了半天,文魁前後共輸了六百七十七 兩,直輸得和死人一般,大家方才住手。喬武舉道:“這七兩零兒,我讓了你罷,止用拿出 三百七十兩完賬。尊府在那裡,我同你取去。”文魁此時心如刀刺,欲不去,見喬武舉氣勢 利害,必非良善之人;同去,又怕殷氏動氣,銀子難往出拿。只急得兩眼通紅,滿臉陪笑 道:“明日絕早,與喬老爺送到貴寓何如?”喬武舉道:“這也使得,只要加二百兩利 錢。”文魁見不是話,心裡恨不得上吊身死。又勉強道:“你再借與我三百兩頑頑,輸了一 總與你何如?”喬武舉道:“你將銀子還了我,我就再借與你;若空口說白話,我總有功夫 等你,我的這兩個拳頭等不得。”楊監生道:“朱大哥!這頑錢的事,不是一場就拉回的, 過日再頑罷!這位喬客人性子急些,你領上取去罷。”文魁道:“你也說得是,喬老爺請坐 坐,我同東家張四哥取去,三百多銀子也還拿得出來。”喬武舉道:“你家是王府公府,朝 廷家禁門,難道我走動不得么?”文魁道:“去來!去來!”說罷,一齊起身。四胖子送出 門外,喬武舉率領家人們,跟定了文魁。到書房中坐下,文魁道:“喬老爺好容易光降,又 是遠客,今日就在舍下便飯。”喬武舉道:“我不是少飯吃的人,你只拿三百七十兩銀子 來,我就飽了。”文魁見百計俱不上套,只得垂頭喪氣走人了內房。殷氏看見,忙問道: “輸了么?”文魁也不敢言語。殷氏道:“你的手也不高了,也沒有倒運的人白送你了;瞞 心欺鬼的弄來,一骰子,兩骰子輸去,我將來和你這混賬賊烏龜過日月,陪人家睡覺的日子 還有哩!好容易三百兩銀子,當土塊的亂丟!”說著,往後一倒,睡在了炕上。不多時,李 必壽跑來,說道:“外面那個客人要入來哩,說的不成話!”文魁此時真是無地可入,將雙 眉緊蹙,哀懇道:“是我該死,你只將柜上鑰匙與我罷!”殷氏大嚷道:“三百兩銀子還沒 有輸夠,又要鑰匙怎么?”文魁跪在地下,自己打了幾個嘴巴,道:“還有三百七十兩未與 人家哩!”殷氏聽了,氣得渾身亂抖,將一個鑰匙口袋,從身邊拉斷繩系,向文魁臉上打 去。鏇即打臉碰頭,大哭起來,道:“我的銀子嚛,你閃得我苦呀!我早知這般不長久,我 不如不見哪愕拱樟恕!蔽目道:“我的好奶奶,悄聲些兒,休教二相公家聽見了1殷氏道 骸笆裁炊相公家、三相公家,聽見聽不見1正吵鬧著,李必壽又跑入來,說道:“大相公 炱鵠矗出去罷!那客人把桌椅都踢翻了,聲聲要拉出去剝皮哩!已走出院來了1文魁連忙 酒穡道:“你快快向他說,我在裡面秤完銀子就出去。”也顧不得殷氏哭鬧,將柜子開放 取出三百五十兩,餘外將四小錠洄在懷內。段氏見拿出一大堆銀子來,越發大哭大叫不已 n目跑到書房,向武舉道:“這是三百五十兩墳銀,買湊不出那二十兩來了。”喬武舉打 都看過,手裡掂了幾掂,估計分兩不錯,著他家人們收了,說道:“二十兩銀子也有限的 將來賭時再扣除罷。”頭也不回,帶領家人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