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野仙蹤》走長莊賣法賺公子 入大罐舉手避痴兒

  話說冷於冰自蔣金花身亡之後,即遁出林桂芳營中,回到泰山廟內。連城璧道:“大哥 原說下去去就來,怎么四十餘天不見蹤影,著我們死守此地,日日懸望?”於冰道:“我原 去懷慶與朱文煒說話,著他搬去家小;不意師尚詔造反,弄得我也欲罷不能。”於冰詳細說 了一遍。城璧大笑道:“功成不居名,正是神龍見其首,不見其尾之說。惜乎我二人未去看 看兩陣相殺的熱鬧。”自此於冰與他二人講究元理,或到山前山後遊走。

一月後逐電回來,說道:“林岱授副將職,已署理河陽總兵官翼之缺;朱文煒補授兵部 職方司員外郎,差段誠去法師宅上搬姜氏去了。”於冰大悅。次日,寫了一封書字,向董瑋 道:“公子與我們在一處,終非常法。昨查知總兵官林桂芳之子林岱,現署理河陽總兵官, 我竟斗膽於書字內,改公子名姓為林潤;他如今已是武職大員,論年紀也該與他做個晚輩, 著他認公子為侄,將來好用他家三代籍貫,下場求取功名。書內已將公子並尊公先生受害前 後原由,詳細說明。”又將金不換身邊存銀百餘兩,付與他主僕,做去河陽盤費。董瑋道: “承老先生高厚洪恩,安頓晚生生路。此去若林鎮台不收留奈何?”於冰大笑道:“斷無此 理,只管放心!林岱、朱文煒二人功名,皆自我出,我送公子到他們處,定必待同骨肉。因 朱文煒是京官,耳目不便,故著公子投奔林岱。到那邊號房中,只管說是他侄子,從四川 來;又有冷某書字,要當面交投。他聽知我名,定必急見;見時只管說著他盡退左右人役, 先看了我書字,然後說話。你兩人俱小心照此,再無破露之患矣!今日日子甚好,我也不作 世套,就請公子此刻同盛介起身。”又向城璧道:“山路險峻,你可送公子下了山即回。” 董瑋道:“晚生用不了這許多盤費。”於冰道:“一路腳價,到那邊制辦幾件衣服,入衙門 亦好看,能有幾多銀兩?公子不必推辭。”董瑋感情戴德,拉不住的磕下頭去,那淚不從一 行滾下;又與城璧、不換叩頭,大家送出廟外,董瑋復行叩拜;一步步大哭著,同城璧下山 去了。於冰見此光景,甚可憐他;又見金不換也流著眼淚,一邊揩抹,一邊伸著脖項向山下 看望。回到廟中,只覺得心上放不下,隨將超塵叫出,吩咐道:“今有董公子投奔河陽總兵 林岱衙門,你可暗中跟隨,到那邊看林岱相待如何。就停留數日亦可,須打聽詳細,稟我知 道。”超塵道:“法師就在此山,還往別地去?說與小鬼,好回復法旨。”於冰道:“你問 的甚是。我意欲和城璧、不換去湖廣,你回來時,在衡山玉屋洞等候我可也。”超塵領命去 了。到次日交申刻時分,城璧方回。於冰道:“我只教你送下山去,怎么今日此刻才來?” 城璧道:“我見那董公子一路悲悲切切,不由得送他到泰安東關,和他在店中住了一夜,卻 喜有沂州卸腳騾子,與他主僕雇了兩個,今早我又送了他十里,因此遲來。”於冰道:“湖 廣有黃山、赤鼻、鹿門等處,頗多佳境,我意要領你們一行。又在此住了許久,用過寺主柴 米、小菜等項,理合情還,連二弟可包銀十兩交與寺主。”城璧送銀去了。不換收拾行李。 兩事方完,三人才出房門,忽見寺主披了法衣,沒命的往外飛跑,不多時迎入個少年官 人來。但見:

面若凝脂,大有風流之態;目同流水,定無老練之才。博帶鮮衣,飄飄然肌骨瘦弱;金 冠朱履,軒軒乎容止輕揚。手拿檀香畫扇一柄,本不熱也要搖搖;後跟浮華家奴幾個,即無 事亦常問問。嫖三好四,是鋒利無比之鋼錐;賭五輸十,乃糊塗不堪之肥肉。若說他笙簫音 律,果然精通;試考恁經史文章,還怕虛假。